祁同伟上任的第三天。
汉东省公安厅，召开了他到任后的第一次党委扩大会议。
会议的主题，是关于祁同伟在深入研究了全省治安状况后，亲自起草的一份，名为《关于深化警务改革，推行“鹰眼”计划，严打新型有组织犯罪》的改革方案。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气氛，比三天前，他刚来时，还要压抑。
所有党委委员，都正襟危坐，每个人的面前，都摆放着那份厚厚的、充满了各种超前理念和铁腕措施的改革方案。
老厅长刘道军，依旧扮演着他那“弥勒佛”的角色，笑呵呵地宣布会议开始后，便将主持权，交给了名正言顺的常务副厅长——祁同伟。
“各位同志，方案，相信大家都已经看过了。”
祁同伟坐在仅次于厅长的位置上，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我这份‘鹰眼’计划的核心，只有两个字——”
“主动。”
“变我们过去那种，案发后，才被动出击的‘消防员’模式，为，主动出击，提前预警，将犯罪，扼杀在摇篮里的‘外科医生’模式！”
“我建议，成立一个，由我亲自负责的，跨部门、高权限的‘专案研判中心’！整合全省的户籍、交通、金融等数据信息，利用大数据和情报分析，对全省所有的高危地区和高危人员，进行24小时的动态监控……”
祁同伟侃侃而谈。
他提出的每一个观点，每一个方案，都充满了现代化的、超前的警务理念。
但听在在场这些，习惯了按部就班、论资排辈的“老公安”耳朵里，却显得如此的……刺耳！
尤其是，当他们听到，这个所谓的“专案研判中心”，将由祁同伟“亲自负责”，并且拥有“高权限”时。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他们知道。
这个年轻人，要夺权了！
他这是要，绕开厅里现有的所有部门，另起炉灶，将整个公安厅最核心的情报权和指挥权，都牢牢地，抓在自己的手里！
这，触动了所有人的，核心利益！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没有人说话，但空气中，却充满了无声的、激烈的对抗。
终于，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打破了这份死寂。
是钱国栋。
那个刚刚被祁同伟，“抢”了常务副厅长位置的“汉大帮”大师兄。
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长辈教训晚辈的、倚老卖老的口吻，慢悠悠地说道：
“祁厅长啊，年轻有为，有想法，有冲劲，这是好事。”
“但是嘛……”
他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了一个，“语重心长”的笑容。
“我们搞公安工作，还是要，实事求是，循序渐进嘛。”
“你这个‘鹰眼’计划，听起来，很美好。但是，要整合全省的数据，这涉及到多少个部门？协调起来，有多困难？需要多少经费？这些，你想过吗？”
“而且，对所谓的‘高危人员’，进行监控？这在法律上，有没有依据？会不会，侵犯到公民的隐私权？会不会，引发舆论的反弹？”
“我们，都是老师（高育良）的学生。做事，还是要稳妥一点，要多听听，老同志们的意见嘛。”
他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有理有据。
既点出了方案的“弊端”，又用“老师的学生”这层身份，来压祁同伟。
言下之意，你这个小师弟，别太气盛了。在这里，还轮不到你，说了算！
吴振江等一众“秘书帮”的成员，闻言，都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准备看一场，“汉大帮”内讧的好戏。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祁同伟的身上。
他们都想看看，这个年轻的“猛龙”，在面对“自己人”的发难时，该如何应对？
是会选择妥协，还是会……
然而，祁同伟的反应，却再一次，让所有人，都感到了刺骨的寒意。
他没有反驳，甚至没有生气。
他只是，静静地，听完了钱国栋的“教诲”。
然后，他从自己随身带来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同样是密封的牛皮纸档案袋。
他将档案袋，推到了会议桌的中央。
动作，很轻。
但，在所有人看来，却重如泰山。
“钱厅长，您说的，很有道理。”
祁同伟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让钱国栋，感到无比陌生的、冰冷的笑容。
“您提到的，法律依据，经费问题，我都考虑过了。这些，都不是问题。”
“我现在，唯一担心的，只有一个问题。”
他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如同两柄出鞘的利剑，直刺钱国栋的内心深处！
“那就是，我们公安队伍内部，某些同志的……屁股，到底，干不干净！”
“会不会，我们这边，刚准备撒网。”
“那边，就有人，给鱼儿，通风报信了呢？！”
这句话，充满了杀气！
钱国栋的脸色，猛地一变！
他感觉，自己，仿佛被一条毒蛇，给盯上了！
“祁同伟！你什么意思？！”他再也无法保持镇定，拍着桌子，站了起来！
“没什么意思。”
祁同伟笑了笑，打开了那个档案袋。
他从里面，抽出了一张照片，和一份银行的流水单。
他，将那张照片，轻轻地，放在了桌面上。
照片，拍得很清晰。
地点，是在京海市，一家高档会所的包厢里。
照片上，钱国栋，正满脸红光地，与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勾肩搭背，称兄道弟。
而那个中年男人，正是，不久前，才刚刚被扫掉的，建工集团的董事长——泰叔！
紧接着，祁同伟，又将那份银行流水单，放在了照片的旁边。
流水单上，一笔高达数百万的、来自某个境外账户的匿名转账，清晰可见。
而收款人那一栏，赫然写着，钱国栋的妻子的名字！
轰——！！！！
当看清这两样东西的时候！
钱国栋的身体，猛地一晃！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一股冰冷到极致的寒意，从他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感觉，自己，仿佛被人，扒光了衣服，赤裸裸地，扔在了冰天雪地里！
他想不通！
他想不通，自己做得如此隐秘的事情，连他老婆都不知道的账户！
这个才来了三天，跟自己无冤无仇的祁同伟，是，怎么知道的？！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党委委员，看着那份，足以将钱国栋，送进监狱的铁证，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吴振江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恐惧！
他第一次发现，这个年轻人，他妈的，根本不是什么“猛龙”！
他，就是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
“钱厅长，您，能给我解释一下吗？”
祁同伟的声音，依旧平静，但听在钱国栋的耳朵里，却如同，来自地狱的丧钟！
“我……我……”
钱国栋的嘴唇，哆嗦着，面如死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知道，自己，完了。
“扑通！”
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
这位，刚刚还倚老卖老、不可一世的，常务副厅长。
双腿一软，竟然，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他的眼中，充满了哀求和恐惧。
“同……同伟……师……师弟……我……我错了……”
“看在……看在老师的面子上……你，饶我这一次……”
祁同伟，却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他缓缓地，将那份档案，收了回来。
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拿起了桌上的打火机。
“刺啦——”
火焰，升腾而起。
那份，足以毁掉钱国栋一生的铁证，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他，烧成了，一堆，飞灰。
“钱师兄，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祁同伟的脸上，重新，露出了和煦的笑容，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从未发生过。
“你说，你，对我的‘鹰眼’计划，有什么……意见？”
钱国栋看着那堆灰烬，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他知道，对方，这是在，给他，最后一个机会。
他哪还敢有半分的意见？！
他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对着祁同伟，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没……没意见！我，完全没有意见！”
“我，钱国栋，第一个，完全拥护，祁厅长的警务改革方案！”
“我坚决支持，‘鹰眼’计划的推行！”
他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尖锐，而又充满了，滑稽的谄媚。
祁同伟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的目光，缓缓地，扫过在场，每一个，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的党委委员。
“那，其他的同志呢？”
“还有，意见吗？”
“没有！我们，都没有意见！”
“坚决拥护祁厅长的英明决策！”
“完全同意！”
一瞬间，整个会议室里，表态声，此起彼伏。
通过得，是那么的，整齐划一。
祁同伟笑了。
他站起身，宣布道：“好，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
“那么，本次会议，到此结束。”
“散会。”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会议室。
只留下，一屋子，如同惊弓之鸟般的，公安厅大佬们。
他们知道。
从今天起。
汉东省公安厅的天，姓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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