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锦初顺着即墨繁的手指所向看去，只见灰白的的砾石之间，十分扎眼地沾着点点红色。
显然这血脱离人体的时间还不算特别长，虽然干掉了，但颜色还呈现较鲜艳的样子。
血迹一路蔓延，乱七八糟地延伸进了不远处的溪水，随后就不知所踪了。
水消匿了一切气味痕迹。
黎锦初走进到溪边，旁边泥泞处看得出有野兽出没的痕迹，这里应该是一处附近动物的饮水点。
“你说要是这么快被野兽给吃了，”他看向即墨繁，“这说法会不会太假？”
即墨繁没想到这人就这么明目张胆和自己讨论起怎么串供了。
虽说他的确没真心想下山把黎歌越找回来，不然刚才也不会百般推诿，说让黎锦初去找其他跟黎歌越关系更亲近的黎家人了。
但真实目的不仅被这么轻描淡写地点破，甚至还如此从善如流地把剧本一起编写下去，流畅得简直像是......
像是从前就反复演绎过无数次一般。
即墨繁眸光微微暗了些。
黎歌越的黎字，和这位黎大少爷的黎字，分量还真是差了不知道多少境界。
从小在主家里成长起来，如今更是在加入霄翎教之后也照样不减家族威望，是毫无疑问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倘若他不选择在霄翎教做首席，那回了黎家也能轻轻松松拿下家主之位。
这样的局面，可不是区区“运气好”三个字就能概括的。
家族的年轻一代中没有修炼天赋比他更上乘的，在经营自家事务中也没有比他的手段更出彩的。
后者可以说是他的个人能力，至于前者......
即墨繁现在深深怀疑，那些人兴许并不是从一开始就不存在，而是在真正冒起苗头以前就被“藏”起来了。
各种意义上的藏起来了。
......不过这又与他有什么关系呢？
自然界有弱肉强食，同族中较弱的个体会被淘汰，没人能用不道德三个字贬斥这一现象。
而黎锦初至少不是个恶劣嗜杀的人，这点从他的剑道就能看得出来。
中规中矩到有些吹毛求疵的地步，比他表面上显露出来的潇洒恣肆差远了。
唯一的共通之处只有他走到哪带到哪的洁癖。
即墨繁把无关紧要的想法都从脑海里驱赶了出去，抬手从自己的乾坤袋里翻出了一只拔了毛的鸡。
“先吃饭。”他说，“吃完了再回去，时间线上就不突兀了。”
黎锦初手里折扇顿住了。
“你什么时候都不辟谷了？”他缓缓冒出来了一个问号。
“被方弦带的。”即墨繁很熟稔的从旁边的林子里扫过来一堆合适当柴烧的树枝，堆成一团点燃起来，把基本处理得差不多的鸡肉架上去炙烤。
“你跟方弦果然很熟。”黎锦初绕着火堆走了一圈，也没找到一个方便坐下的地方，最后他只是蹲在了那里。
“只是认识。”即墨繁心说他俩只是互相没把对方当人看。
买这些材料的灵石是他先前带着葛根历练的那一个月中获取到的资源换来的，东西都是长风谷养出来的。
方弦当时收他钱的时候一点都没手软。
还大言不惭甩给他一句“友情价更高”。
“他之前在沉霭秘境里明面上跟你大打出手，背地里还帮突破小境界的你护法。”这事当时其他人都被误导以为是林居安，只有黎锦初从开始就看了个明白。
“你是真打算叛出师门吗？”
即墨繁低着头往烤肉上撒佐料，装作风太大没听见。
黎锦初也没逼着他作答，随手帮他掐了个诀，以防篝火堆被风吹散。
他的注意力也很快就被转移走了，“这么香？”
“还舍得辟谷么？”即墨繁瞥了他一眼。
“......你比心魔还恐怖。”黎锦初沉默了一会，如是评价。
实在是很恐怖，刚才站在诛仙台上的即墨繁还好似缥缈谪仙，这会又一下子掉进了人间烟火里。
“不对，是方弦那小子比较恐怖。”黎锦初又摇了摇头。
看把人家云沧剑宗好好一个光风霁月的首席大师兄带坏成什么样了。
蹲篝火旁边做烧烤，这事他能想象方弦做。
但换做即墨繁......
黎锦初眨了眨眼。
还是觉得跟幻觉一样。
即墨繁硬拽着黎锦初在山崖底下耗了一个多时辰才回去，只拎了一件破破烂烂又沾满血迹的红色衣袍。
这是即墨繁趁黎歌越被关忆苦崖时，进他房间拿出来的，就是为了有今天这样的万一，方便蒙混过关。
拿给沈昀的时候他沉默了好一阵，最后什么都没说，只叫即墨繁自己处理。
黎歌越绝对活下来了。
即墨繁之所以如此确信，是因为前世在云沧山后的那片荒地里，就被发现了一处即将孵化的魔修机遇。
千年前的仙魔大战时，诛仙台这里就是云沧剑宗的主战场，死在这处断崖底下的魔修不计其数。
即便当时做了清理，但魔修的血已经浸透了此处的土地，即便掘地三尺，又烧了几天几夜，也仍然驱不散残留的魔气。
好在诛仙台距离此处很近，能对残余魔气起到一部分压制的作用。
过了这许多年，曾经的荒芜之地虽说渐渐变得生机勃勃，隐藏其中的魔气却仍然在蠢蠢欲动。
前世就有一只运气不好路过此处的妖兽，它意外触动了魔修机遇，被魔气侵入经脉，彻底异化成敌我不分横冲直撞的魔兽，给附近的村镇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那时是沈昀带着即墨繁一同去处理的。
不过说是带就真仅仅是“带”，杀完魔兽之后，调查原委及安抚民众这类细致的活计，就都被扔到了即墨繁头上。
所以他这一世才能预知到何时何地会出现什么东西。
黎歌越但凡有一点点求生的欲望，就不可能不受到魔修机遇的诱惑。
魔道本就是主打“纵欲”的修习方式。
对钱财的欲望、对美色的欲望、对实力的欲望，魔道的每一本心法都旨在放大修士的情绪，让人不眠不休的追求欲望，以更暴力的方式，强行突破自身极限。
因此实力越强大的魔修，往往情绪也都更加不稳定。
可以说与仙法是完全背道而驰的两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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