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琛的目光，像淬了冰的针，隔着喧嚣的马路，精准地刺在苏晚身上。
那里面没有丝毫之前在沈砚面前表现出的痞气或崩溃，只有全然的审视、警告，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
苏晚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仿佛这样就能抵御那道冰冷的视线。她不明白顾琛这突如其来的敌意所为何来。
是因为她刚才和沈砚一起喝了咖啡？还是因为他看到了她试图“套话”沈砚关于袖扣的那一幕？
没等她理清头绪，那辆黑色的宾利车窗无声升起，隔绝了所有探究的可能。引擎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流畅地汇入车流，很快消失在下个路口。
仿佛刚才那短暂的对视，只是苏晚的错觉。
但心头那沉甸甸的感觉，却真实地留了下来。
“看什么？”走在前面的沈砚察觉到她没有跟上，停下脚步，回头问道。他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马路对面那辆属于他“司机”的车，以及那道充满警告意味的视线。
苏晚迅速收敛心神，快走几步跟上，故作轻松地摇摇头：“没什么，好像看到个熟人，看错了。”她暂时不打算把顾琛的异常告诉沈砚。
一来无法确定顾琛的意图，二来……她潜意识里觉得，这对主仆之间的关系，或许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沈砚闻言，也没再多问，只是点了点头，继续迈着他那t台般的步伐走向办公楼。
下午剩下的时间，风平浪静。
苏晚强迫自己专注于工作，将档案室的惊魂、下午茶的荒谬以及顾琛那个冰冷的眼神暂时封存到脑海的角落。她甚至真的尝试自己动手，清理了那台老爷机电脑的系统垃圾，居然勉强让它运行得顺畅了一些。
期间，她偷偷观察过沈砚几次。
他依旧是那副清冷专注的样子，处理工作的效率高得吓人，仿佛下午那个说出“拼多多888电脑买两台”和对着13元冰水瞳孔地震的人不是他。
这种极致的割裂感，让苏晚时常产生一种荒诞的眩晕。
快下班时，内部通讯软件弹出一条消息，来自沈砚。
【晚上加班，帮我核对FN系列第三季度数据。】
苏晚盯着这条消息，心里咯噔一下。FN系列……又是FN。这仅仅是巧合，还是他故意的？核对数据是再正常不过的工作指令，但她总觉得这背后似乎藏着另一层含义。
【收到。】她回复道，心里却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下班铃声响起，同事们陆续离开。办公室里渐渐安静下来。
苏晚去楼下便利店买了个三明治当晚餐，回来时发现沈砚还坐在工位上，屏幕亮着，映照着他没什么表情的侧脸。她默默坐回自己的位置，打开电脑，开始处理他发过来的数据文件。
时间在键盘敲击声中悄然流逝。窗外的天色逐渐由昏黄转为深蓝，最后彻底暗沉下来。城市的霓虹透过玻璃窗，在办公室里投下斑斓却冰冷的光影。
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呼吸可闻。
这种独处的安静，反而让苏晚有些不适。她能清晰地听到沈砚偶尔翻动纸张的声音，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极淡的、冷冽的雪松气息。
为了打破这种令人心慌的沉默，她没话找话：“那个……你晚上吃什么？还是……馒头？”问完她就后悔了，这话题简直是在雷区蹦迪。
沈砚敲击键盘的手指顿了一下，侧过脸看她。霓虹光影在他深邃的眼底明明灭灭。
“顾琛会送。”他言简意赅地回答。
苏晚：“……”好吧，是她多虑了。穷小子的人设里，显然不包括“晚上自己找饭吃”这一项。少爷的胃，自然有“保姆”负责。
果然，没过多久，办公室外就传来了脚步声。
不是顾琛那带着点痞气的随意步伐，而是另一种……更显急促，甚至有些沉重的脚步声。
苏晚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进来的人果然是顾琛。他手里拎着一个印着某知名酒店Logo的精致保温袋，但脸色却比外面的天色还黑。他先是狠狠地瞪了苏晚一眼（那眼神比下午在车里时更加不加掩饰），然后才走到沈砚的工位旁，将保温袋“啪”地一声放在桌上，动作幅度大得差点带倒旁边的笔筒。
“少爷，您的‘平民晚餐’。”顾琛的声音硬邦邦的，带着一股压抑的火气，“按照您的最高指示，‘不超过50元标准’，主厨特意为您研发的‘忆苦思甜’套餐——低温慢煮鸡胸肉配有机时蔬泥，佐黑醋汁。哦对了，主食是全麦法棍，绝对健康，绝对……便宜！”
他说“便宜”两个字的时候，几乎是咬着后槽牙。
苏晚光是听着，就觉得胃里一阵发凉。这听起来……就不像很好吃的样子。而且，让五星级酒店主厨研发50元的套餐？这操作本身就很“沈砚”。
沈砚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目光都没离开屏幕，仿佛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顾琛看着他这副样子，胸口明显起伏了一下，似乎火气更旺了。他猛地转向苏晚，语气冲得像是吃了枪药：“苏小姐还不下班？工作这么积极，是想竞选年度优秀员工？”
苏晚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炮火轰得有点懵，还没来得及回话，就听沈砚开口道：“我让她加班核对数据。”
顾琛一噎，像是被掐住了脖子，脸色更加难看。他盯着沈砚，又猛地扭头瞪了苏晚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说“你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办公室里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不合时宜的、响亮的“咕噜”声，突兀地响了起来。
声音来源——是苏晚的肚子。
她晚上只啃了一个冷冰冰的三明治，早就消化完了。
一瞬间，苏晚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脸颊腾地一下烧了起来。
沈砚敲键盘的声音停下了。
顾琛那满腔的怒火似乎也被这声突如其来的“腹鸣”打断，表情僵在脸上，显得有几分滑稽。
死一样的寂静。
几秒钟后，沈砚率先有了动作。他伸手，打开了那个精致的保温袋，从里面拿出了两个一模一样的餐盒。他将其中一个推到桌子空着的一边，然后看向苏晚，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多了。一起吃。”
苏晚的脸更红了，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吃过了！真的！”让她吃那份听起来就很痛苦的“忆苦思甜”套餐？还不如饿着！
顾琛在一旁抱着胳膊，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少爷赏你的，就接着吧。五星主厨手艺，外面想吃都吃不到。”
虽然话不好听，但那股针对苏晚的火药味似乎莫名消散了一些，转而变成了一种……看戏般的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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