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坐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背靠着床沿，内心在天人交战。
上报？还是隐瞒？
理智告诉他，应该立刻将发现告知墨菲。无论墨菲是否完全信任他，这关乎整个基地的安全，关乎所有守夜人成员的安危。他不能因为自身的处境和猜疑就隐瞒如此重要的信息。
但另一种更强烈的直觉，或者说，是源自眉心疤痕的那份对危险的本能警觉，却在疯狂地拉响警报——不要轻举妄动！
那个“污染”能如此精妙地隐藏在“残响”之中，连墨菲和守夜人多年的研究都未曾公开揭露（或者他们知道却秘而不宣？），其背后的存在绝对非同小可。自己一个刚被列为“特殊监控对象”的新人，贸然去报告一个如此惊世骇俗却缺乏实证的发现，最大的可能不是被采信，而是被更深地怀疑、控制，甚至…“处理”掉。
更重要的是，如果他的感知没错，那种“污染”带有幻界系统的冰冷特质，那是否意味着，守夜人内部的通讯网络、监控系统，甚至墨菲本身的数据存在形式，都可能在一定程度上的监控之下？他通过官方渠道的报告，会不会第一时间就被“它”或“它们”察觉？
打草惊蛇的后果，他承担不起，守夜人也承担不起。
冷汗顺着他的额角滑落。
他需要证据，更需要一个绝对安全、不会被窥探的沟通方式。
他想到了阿翎。
她是目前唯一明确表示愿意帮助他，并且有能力提供不同视角和信息来源的人。而且，她父亲的笔记或许能提供一些相关的线索。
但立刻去找她同样风险巨大。他们的每一次接触都可能被监控，直接谈论如此敏感的话题无异于自曝。
他必须等待，等待阿翎承诺的那个“绝对安全且不会被打扰的时间和地点”。
在这之前，他需要更小心地验证自己的发现，并尝试收集更多信息。
林凡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再次闭上眼睛，但没有像之前那样冒险去深度感知眉心疤痕或远方的“残响”，而是将注意力集中在了自己的潜影腕带上。
这件守夜人的标准装备，是他的工具，也可能…是枷锁和眼睛。
他的指尖轻轻抚过腕带冰冷的表面，精神力极其细微地渗透进去，不再试图连接内部系统，而是单纯地感知其能量流动的模式和频率。
很微弱，很平稳，大部分时间处于待机低功耗状态。但当有信息传输、或者扫描周围环境时，会有特定的能量峰值和波动模式。
林凡屏住呼吸，记忆着这些正常的模式。
然后，他开始了耐心的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走廊外偶尔传来极其轻微的脚步声，是巡逻的安保人员经过，规律而刻板。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林凡以为今天不会有什么异常时，他腕带内的能量流动，出现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不规则跳动！
那不是信息传输的峰值，也不是环境扫描的波动，更像是一种…极短暂的、高频率的逆向能量回馈！如同一个隐藏在正常信号下的、极其短暂的“握手”确认信号！
这个信号一闪即逝，快到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但林凡全神贯注的感知精准地捕捉到了它！
几乎就在这异常信号出现的同一瞬间！他眉心的疤痕，那低沉的嗡鸣声，也同步出现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几乎完全一致的高频颤动！
就像是被那个隐秘的信号轻轻拨动了一下琴弦！
林凡猛地睁开眼睛，背后瞬间被冷汗浸透！
果然！
潜影腕带…或者说通过腕带连接的守夜人内部网络，确实存在极其隐秘的、周期性的外部窥探！
而这个窥探的信号，竟然能与他眉心的疤痕产生某种程度的共振！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那个隐藏在暗处的窥视者，所使用的力量或技术，与他疤痕的来源，很可能是同源的！
幻界公司！或者说，制造了幻界系统、并可能与他出生之谜有关的那个神秘势力！
它们的手，早已无声无息地伸入了守夜人内部！甚至可能…从守夜人利用“残响”开始，就已经被渗透了！
这个发现让林凡如坠冰窟！
基地不再是没有缝隙的堡垒，而是布满了看不见的裂隙。信任变得岌岌可危。
他死死盯着腕带，那冰冷的金属此刻看起来如同毒蛇的鳞片。
不能再等了。
他必须尽快与阿翎取得联系，但必须用绝对安全的方式。
他看向房间四周。传递食物的窗口已经关闭。虚拟窗是单向显示。通风口过于细小且明显有监控…
他的目光最后落到了房间的照明系统上——嵌入天花板的高效LEd灯板，由基地统一供电和控制。
一个冒险的念头在他脑海中形成。
他站起身，走到房间开关旁。这是最老式的物理按钮开关，控制着房间主灯的通断，理论上最简单，也最不容易被复杂的智能系统完全监控细节（或许对方并不在意一个灯泡的明灭）。
他回忆着刚才捕捉到的那个隐秘信号的周期（根据其出现的时间点大致推算），以及其能量波动的微弱特征。
然后，他开始了等待。
在预定的下一个周期即将来临时，他深吸一口气，伸出手指。
就在那个隐秘信号再次出现的瞬间！
他快速地、有规律地连续按动了三次开关！
啪…啪…啪…
房间内的灯光随之明、灭、明、灭、明、灭！
三次短暂的人为闪烁！
这个过程极快，而且发生在供电回路通断的瞬间，理论上可以一定程度上干扰和掩盖那极其短暂的窥探信号，同时传递出一个最简单的信号——三短。
在某些古老的通讯代码里，三短通常代表着…危险或求救！
这是一个极其粗糙、成功率极低、风险极高的尝试！他甚至不知道阿翎是否会注意到一个被隔离人员的房间灯光异常，即使注意到，又是否能理解这可能是人为的信号？
但他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最不依赖可能被监控的电子设备、最原始却也最直接的沟通方式。
做完这一切，林凡靠在墙上，心脏狂跳，几乎要跳出胸腔。
他祈祷着，祈祷阿翎的敏锐和默契，祈祷那个隐秘的窥探者会把这短暂的灯光闪烁归结为电路的不稳定。
时间在焦灼中缓慢流逝。
几分钟后，就在林凡几乎要绝望时——
他房间的门，被极其轻微地、有规律地敲响了。
咚…咚咚…
一长，两短。
林凡的心猛地提了起来！这是他们在翡翠森林的时候，遭遇危险时互相提醒的暗号！
他立刻走到门边，同样用指甲在门板上轻轻敲出回应——两短，一长。
门外沉默了片刻。
然后，极其轻微的、几乎听不见的摩擦声响起，一张被折叠得极小的纸条，从门底下的缝隙中塞了进来。
林凡迅速捡起纸条，门外脚步声极轻地远去了。
他回到房间最角落，背对着可能的监控探头（如果有的话），小心翼翼地展开纸条。
上面是阿翎清晰却仓促的字迹：
“明晨0630，b7备用通风管道检修口，第三通道。静默。阅毁。”
林凡没有丝毫犹豫，将纸条揉成一团，放入口中，艰难地咽了下去。
纸张粗糙的质感刮过喉咙，带着一丝决绝的味道。
他知道，裂隙已经出现。
而他和阿翎，即将踏入这条隐藏在光明背后的阴影之路。
危险，但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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