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十点，c区那间最大的公共活动室里，气氛压抑得仿佛暴风雨前的海面。
监狱里几乎所有的成年幸存者都到齐了。
他们自动分成了几个阵营，或坐或站，将不大的空间挤得满满当当。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猜疑和期待交织的复杂气息。
肖恩和莫尔一派的人站在窗边，占据了光线最好的位置，他们的表情写着势在必得的自信。
赫谢尔、格伦、玛姬等人则坐在另一边，神情凝重。
林疏月、卡罗尔、达里尔和米琼恩没有选择任何一边，只是静静地站在人群的中间，像几块沉默的礁石。
瑞克站在最前方，他的身边，是抱着朱迪斯、小脸紧绷的卡尔。
“把大家叫来，是为了什么，我想所有人都清楚了。”瑞克的声音在寂静的活动室里回荡，清晰而沉稳，“我们缴获了一种药剂。一种能让人在短时间内变得极其强大的药剂。但同时，它也是一种致命的毒药，一种会让人上瘾、失控，最终变成怪物或者行尸的毒药。”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昨天在医疗区发生的事情，不是演习。那是它第一次向我们展露獠牙。现在，我们需要做一个决定。”瑞克看向肖恩，“我们是该像肖恩建议的那样，尝试去控制它，把它变成我们的武器；还是该像林医生警告的那样，彻底销毁它，永绝后患。”
他后退一步，把舞台让了出来。
“肖恩，你先说。”
肖恩向前一步，站到了人群的中央。
他没有丝毫的紧张，反而像一个即将发表演说的将军，充满了自信和感染力。
“各位，我知道你们在害怕什么。”他开口，声音洪亮，“你们害怕失控，害怕变成我们猎杀的那些怪物。这种恐惧是正常的。但是，我想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更害怕失控的武器，还是更害怕总督那样的人，或者比疫鸦更强大的敌人？”
他环视四周，许多人的脸上露出了思索的神情。
“我们赢了总督，赢了疫鸦，靠的是什么？是运气！是卡罗尔和林疏月她们的灵光一现！但运气不会永远站在我们这边！”肖恩的语气变得激昂，“下一次呢？下一次我们面对一百个、两百个武装到牙齿的敌人时，我们拿什么去赢？靠赫谢尔的圣经，还是靠我们开垦的几块菜地？”
赫谢尔的脸色沉了下去，但没有反驳。
“这药剂，就是我们的机会！一个能让我们把命运攥在自己手里的机会！”肖恩举起一根手指，“我们不需要每个人都用。我们只需要组建一支由最强大、意志最坚定的人组成的快速反应小队。在最关键的时刻，他们就是我们无坚不摧的矛，是我们撕开敌人防线的剑！
是的，有风险，但活着本身就是最大的风险！想在这个世界上安安稳稳地活下去，本身就是一种奢望！我们需要的不是安稳，是力量！是能让任何敢于窥伺我们家园的混蛋，都付出血的代价的力量！”
肖恩的演讲极具煽动性，莫尔等人立刻大声叫好附和。
一些原本犹豫不决的幸存者，眼神也开始变得火热。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力量的诱惑，无人能挡。
“说完了？”瑞克平静地问。
肖恩点了点头，退了回去，脸上带着胜利者的微笑。
“林，你呢？”瑞克看向林疏月。
林疏月深吸一口气，走上前。
她没有肖恩那种煽动人心的口才，但她的声音有一种让人信服的冷静。
“我只说三点。”她伸出三根手指。
“第一，科学上，这东西不可控。它的作用机制是‘自我毁灭’，不是‘潜能激发’。任何试图改良它的行为，都像试图教会老虎吃素一样，是违背其本性的。我们得到的结果，只会是更不稳定的、更具毁灭性的失败品。”
“第二，人性上，这东西是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我们开始依赖这种外力，我们就会失去对自身力量的信任。我们会开始划分三六九等，‘注射者’和‘普通人’。猜忌和恐惧会像病毒一样在我们内部蔓延。我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和家园，会从内部开始腐烂。我们最终会变成另一群‘疫鸦’。”
她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起来：“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肖恩说，我们需要力量。我同意。但力量有很多种。”
她指向赫谢尔：“赫谢尔的智慧和信念，是我们的力量。”
她指向米尔顿：“米尔顿修复水电和防御的科学知识，是我们的力量。”
她指向格伦和玛姬：“他们一次次冒死为我们带回物资的勇气，是我们的力量。”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卡罗尔身上。
“卡罗尔，她不是靠注射药剂才炸毁了疫鸦的老巢。她靠的是冷静的头脑、无畏的决心，和一个母亲保护家人的本能。这，才是我们真正赖以生存的力量！是任何药剂都无法给予我们的东西！”
林疏月的话说完，活动室里响起了一阵压抑的掌声，来自赫谢尔和格伦他们那边。
气氛再次变得剑拔弩张。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卡罗尔，突然开口了。
“我反对使用药剂。”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
作为刚刚立下奇功的英雄，她的话分量极重，连肖恩都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我比任何人都渴望力量。”卡罗尔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掷地有声，“在遇到大家之前，我软弱、无助，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和女儿被欺负。我恨那种无力的感觉。但是，”她话锋一转，“疫鸦那群人，他们拥有了我们梦寐以求的力量，结果呢？他们变得自大、残忍，把活人当成储备粮。他们不是被我们打败的，他们是被自己的力量吞噬的。”
她看着肖恩，眼神里没有指责，只有一种过来人的平静：“肖恩，当你手里握着锤子的时候，你看什么都像钉子。当我们拥有了那种可以轻易碾压别人的力量，我们就会忍不住去使用它。到那个时候，我们和他们，还有什么区别？”
卡罗尔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许多人心中刚刚燃起的火焰。
达里尔的声音随即响起，像是在给卡罗尔的话做最后的注脚：“我们……不是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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