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三岔驿,带着来之不易的药物和那点掺沙的陈米,队伍不敢有丝毫停留,日夜兼程赶往野狐岭。
苏婉清脚伤未愈,主要由赵铁柱和伤势稍轻的赵石头轮流背负。
陈远将买来的草药仔细煎了,内服外敷双管齐下,李狗儿的高热终于渐渐退去,虽然依旧虚弱,但性命总算保住了。
这让众人对陈远更多了一份依赖和感激。
连续数日跋涉,地势越发崎岖荒凉。
根据地图指引,他们已进入野狐岭的范围。
这里山势陡峭,沟壑纵横,植被稀疏,果然是人迹罕至之地。
这天傍晚,就在众人筋疲力尽,几乎要绝望时,走在最前面探路的赵勇连滚带爬地跑回来,激动得语无伦次:“到了!大哥,三弟!到了!那个堡子!就在前面山坳里!”
所有人精神大振,挣扎着爬上最后一道山梁。
夕阳的余晖下,一座依山而建的土石堡垒,如同一位沉默的巨人,静静地矗立在两山之间的咽喉要道上!
这就是野狐岭屯堡!
堡垒的围墙由黄土夯筑而成,夹杂着碎石,显得异常厚重,虽然不少地方已经坍塌,露出里面的夯土层,但主体结构依然完整。
堡墙高约两丈,上面有残破的垛口。
一座包着铁皮、但早已腐朽不堪的堡门半敞开着,像一张黑洞洞的大口。
堡垒背靠陡峭的山崖,易守难攻,地理位置极佳!
“快!进去看看!”赵胜声音嘶哑,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
众人小心翼翼地靠近,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破门,踏入堡内。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断壁残垣。
堡内面积不大,约有后世两个足球场大小,散落着几十间早已没有屋顶的土坯营房,中央是一个干涸的水井,角落里还能看到残存的马厩、仓库的地基。
厚厚的尘土和枯草覆盖了一切,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腐朽和荒芜气息。
但无论如何,这是一个有围墙、有建筑的庇护所!比起风餐露宿,这里简直是天堂!
“有地方住了!我们终于有地方住了!”赵石头兴奋地大喊,声音在空荡的堡垒内回荡。
众人立刻行动起来。
赵胜指挥赵勇、赵铁柱等人,首先检查堡垒各处,特别是围墙的完好程度,清理出几间相对完整的营房。
陈远则带着苏婉清,仔细勘察堡内环境,尤其是那口干涸的水井。
苏婉清忍着脚痛,仔细查看井壁和井底的泥土,甚至还捡起一块土放在鼻尖闻了闻,又观察了井边石缝里长出的一种喜湿的苔藓。
“陈公子,这井应该只是暂时干涸,并非彻底无水。你看这井壁下方的土色偏深,且有湿气。或许往下再挖深一些,或者等到雨季,就有可能出水。”
陈远点点头,苏婉清的细心和观察力让他赞赏。
水源是生存的根本,必须解决。
当晚,众人挤在一间清理出来的、勉强能挡风的营房里,点燃篔火,煮了一锅稀得能照出人影的米粥。
虽然依旧饥肠辘辘,但身处围墙之内,头顶有片瓦遮身,每个人都感到了久违的安全感。
“总算……有个窝了。”
赵胜喝了一口热粥,长长舒了口气,脸上露出了这些天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赵勇用拳头捶着地面:“妈的,以后这里就是咱们的地盘了!谁来抢就跟谁拼命!”
陈远却没有那么乐观。
他环视着这残破的堡垒,沉声道:“大哥,二哥,各位兄弟,还有苏姑娘。我们找到了地方,这仅仅是第一步。这堡垒残破,无水无粮,围墙需要修补,我们还需要武器,需要更多的人手。未来的日子,恐怕比流浪时更加艰难。”
他的话给兴奋的众人浇了一盆冷水。是啊,这只是一个空壳子。
赵胜收敛笑容,郑重道:“三弟说得对。接下来,咱们得好好谋划谋划。三弟,你见识最多,你说,咱们该先干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陈远身上。
这一路走来,陈远的判断和决策已经赢得了所有人的信服。
陈远早已胸有成竹。
他拿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划拉起来:“眼下最紧要的有三件事。”
“第一,水源。明天开始,集中力量清理水井,往下深挖。同时,苏姑娘熟悉草药,可以带人在附近寻找可能的水源或者能储水的地形。”
苏婉清没想到陈远会提到自己,微微一怔,随即认真地点了点头:“婉清定当尽力。”
“第二,防御。围墙的缺口必须尽快堵上。我们人少,不能面面俱到,先把堡门和几处最大的缺口用石头和木头堵死。还要制作一些简单的预警装置,比如在墙头挂上铃铛,在堡外险要处设置绊索。”
赵胜点头:“这事我和阿勇来办,带着铁柱他们干。”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陈远目光扫过众人,“粮食和人心。我们这点粮食撑不了几天。必须尽快找到稳定的食物来源。打猎、采集只能应急。我们需要开垦土地,种植耐旱的作物,但这需要时间。所以,短期内,我们可能需要再次冒险,用我们擅长的方式去获取资源。”
他顿了顿,继续道:“另外,这野狐岭并非只有我们。我们来时,看到山脚下有些零星的烟火,估计有极少数和我们一样逃难至此的百姓,或者原本就居住在此的山民。我们要想办法接触他们,吸纳他们。人多了,力量才大。但要注意方式,不能强抢,要以工代赈,用粮食和安全吸引他们。”
陈远的思路清晰,条理分明,将一个残破堡垒的初期建设规划得明明白白。
这不仅仅是生存计划,更是一个微型政权的雏形。
赵胜等人听得心服口服,连苏婉清眼中都异彩连连。
她越发觉得,这个陈远,绝非常人。
“好!就按三弟说的办!”
赵胜一锤定音,“从明天起,咱们这野狐岭屯堡,就算立起来了!我赵胜没什么本事,但有一把子力气,以后咱们兄弟同心,一定能在这乱世活下去,活出个人样来!”
简单的“立堡”仪式,就在这残破的营房和微弱的篝火中完成。
没有锣鼓喧天,没有旌旗招展,只有七个伤痕累累、饥肠辘辘的人,和一个落难的官家小姐,围绕在一个目光坚定的年轻人身边。
陈远看着跳跃的火光,心中默然。
献策安民,这只是开始。
野狐岭,将是他在这明末乱世,点燃的第一簇烽火。
未来的路,依旧漫长而艰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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