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时间,转瞬即逝。
祭祖大典,乃流云王朝一年一度的盛事,皇城内外戒备森严,仪仗煊赫,文武百官、皇亲国戚皆需出席。对于普通百姓而言,这是瞻仰天颜、感受皇权威严的日子;而对于潜伏在暗处的林枫而言,这却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舞台,他要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完成一次不可能的接触。
清晨,天色未明,皇城各处便已忙碌起来。林枫早已凭借“融境”敛息术和幻形术,化身为一名普通禁军侍卫的模样,混入了最早一批进入宗庙区域布置警戒的队伍中。他选择的这个身份地位不高,活动范围有限,但胜在不会引人注目,且正好被分配在靠近静思偏殿的外围区域。
他低眉顺眼地站在指定位置,如同其他侍卫一样目不斜视,内心却如同明镜,将周围的地形、守卫分布、巡逻路线以及那无处不在的、属于乌先生及其弟子的阴冷气息,尽数纳入感知。
宗庙庄严肃穆,弥漫着檀香和古老的气息。太子云逸身着繁复的祭服,在礼官和宫人的簇拥下,神情麻木地完成着各项仪式流程。乌先生果然如影随形,就站在他不远处,那双阴鸷的眼睛如同鹰隼,扫视着四周,偶尔落在太子身上,带着审视与掌控。
林枫能感觉到,太子看似平静的外表下,那紧绷的神经和压抑的激动。他在等待,等待进入静思偏殿进行最后斋戒的那一刻。
仪式一项项进行,时间缓缓流逝。当太阳完全升起,钟鼎齐鸣,终于到了太子进入静思偏殿,沐浴更衣,等待吉时主持核心祭典的环节。
云逸在礼官引导下,走向那座被阵法笼罩的偏殿。乌先生停下脚步,按照规矩,他需在此止步,于殿外等候。但他强大的神识,依旧如同无形的触手,笼罩着整个偏殿外围。
机会来了!但也更加危险!
林枫深吸一口气,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他不能直接从正门进入,那无异于自投罗网。他的目标是偏殿侧面,一处用于通风和采气的、被阵法巧妙掩饰的狭窄气窗。这是他提前数日,利用《灵犀望气术》反复观察宗庙建筑结构后发现的唯一漏洞。
趁着守卫交接、众人目光都聚焦在太子步入正殿的瞬间,林枫脚下《云踪步》微动,身形如同鬼魅般脱离队伍,几个闪烁便悄无声息地贴近了偏殿侧面的阴影。“融境”篇敛息术运转到极致,他仿佛化作了一块冰冷的石头,一缕流动的空气,完美地避开了所有明哨暗岗,以及乌先生那覆盖性的神识扫描。
他来到气窗下方。气窗被一层微光闪烁的禁制覆盖。林枫没有强行破解,那会立刻惊动布置阵法的人。他伸出双手,混元一气在掌心流转,如同最灵巧的手指,开始模拟、引导禁制上的能量流动。《混元一气诀》包容万象的特性在此刻发挥了巨大作用,他小心翼翼地在不触动警报的前提下,在禁制上暂时“撑开”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微小缝隙。
缝隙出现的瞬间,林枫身形一缩,如同泥鳅般滑了进去,随即缝隙无声合拢,仿佛什么都未发生。
偏殿内光线昏暗,檀香袅袅。太子云逸正独自一人站在殿中,身体微微颤抖,既是因为紧张,也是因为体内禁制感受到他情绪的剧烈波动而隐隐作痛。
“殿下。”一个轻微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云逸猛地转身,看到不知何时出现在殿内的林枫(已恢复本来容貌),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和激动!“林仙师!你……你真的进来了!”
“时间紧迫,殿下,我们长话短说。”林枫神色凝重,快步上前,“我先检查你体内的禁制。”
他并指如剑,指尖缭绕着精纯的混元一气,轻轻点向云逸的眉心。云逸信任地闭上双眼。林枫的神识顺着指尖,小心翼翼地探入太子体内。
那如同黑色蛛网般的禁制清晰地呈现在他“眼前”,盘根错节,深深扎根于云逸的丹田、经脉乃至神魂本源,不断汲取着他的龙气和生命力,并与外界一股强大的阴冷源头(无疑是乌先生)紧密相连。其复杂和阴毒程度,远超林枫之前的预估。
强行拔除,以他现在的实力,几乎不可能,而且会立刻惊动乌先生。
“此禁制极为棘手,根植太深,与那乌老魔心神相连。”林枫收回手指,沉声道,“我目前无法彻底破除,但可以尝试用特殊手法,将其暂时‘屏蔽’或‘休眠’一段时间,让殿下能暂时摆脱他的直接控制,并阻止生命力的持续流失。但这需要殿下极力配合,且过程会有些痛苦。”
“只要能摆脱控制,再大的痛苦孤也能忍!”云逸斩钉截铁,眼中燃烧着决绝的火焰。
“好!”林枫不再犹豫。他双手快速结印,体内混元一气奔涌而出,化作无数细若游丝的白金色光芒,如同精密的手术刀,小心翼翼地向那些黑色的禁制丝线缠绕而去。这不是硬碰硬的摧毁,而是更高级的“欺骗”与“隔绝”,利用混元一气包罗万象的特性,模拟出禁制仍在正常运转的假象,同时将其与乌先生之间的联系暂时屏蔽。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和灵力,林枫额头很快渗出细密的汗珠。云逸则咬紧牙关,身体因剧痛而剧烈颤抖,但他硬是忍着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偏殿外,乌先生似乎察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协调的能量波动,眉头微皱,神识更加仔细地扫过偏殿,却依旧被那层阵法和林枫完美的敛息所迷惑,未能发现端倪。
“……成了!”林枫低喝一声,最后一道混元一气丝线落下,整个黑色禁制网络仿佛被一层无形的薄膜包裹,虽然依旧存在,但其活性大大降低,与乌先生的联系也变得若有若无。
云逸猛地睁开双眼,只觉得一直萦绕在心头的那股阴冷压迫感骤然减轻了许多,头脑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明!虽然禁制还在,生命力依旧亏损,但他终于夺回了一丝身体和意志的主导权!
“成功了!仙师,成功了!”他激动得几乎要落下泪来。
“只是暂时的,最多能维持十二个时辰。”林枫抹了把汗,脸色有些发白,“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彻底解决的办法。这是‘养魂木根须’(他提前从系统空间取出,伪装成刚从储物袋拿出),蕴含生机,可暂时稳住你的伤势,延缓生命流逝。你找机会服下。”
林枫将一截散发着柔和白光、形似枯枝却充满生机的根须交给云逸。
云逸郑重接过,感受到其中磅礴的生机,心中更是感激万分。“仙师大恩,云逸……”
“客套话以后再说。”林枫打断他,语速飞快,“接下来,你需要配合我演一场戏。祭典之上,你需要表现得比平时更加‘正常’,甚至偶尔可以流露出几分过去的锐气,让乌先生觉得他的控制依旧稳固,只是你今日状态稍好。同时,暗中联络你信得过的旧部,但要万分小心,切勿走漏风声。”
“孤明白!”云逸重重点头,眼中重新燃起了属于太子的睿智和锋芒。
“我会在暗处协助你。这是传讯玉符(低级货色,但胜在隐蔽),若有紧急情况,可捏碎它,我能感知到大致方位。”林枫又递给云逸一枚普通的玉符。
就在这时,偏殿外传来礼官恭敬的声音:“殿下,吉时已到,请移步主殿,主持祭典。”
两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林枫身形再次融入阴影,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从气窗缝隙滑出,迅速远离。
云逸整理了一下衣冠,深吸一口气,脸上恢复了那种带着几分麻木的平静,但眼神深处,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光彩。他推开殿门,在礼官和宫人的簇拥下,走向庄严肃穆的主殿。
乌先生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仔细审视了片刻,未发现明显异常,只是觉得太子今日的气息似乎比往日稍稳一些,并未多想,只当是祭祖氛围所致。
祭祖大典正式开始,钟鼓齐鸣,香烟缭绕。太子云逸按照礼制,一丝不苟地完成着各项仪式,言行举止与往日并无太大区别,只是在那麻木之下,偶尔会流露出一丝属于他原本性格的、被压抑许久的坚毅。
林枫隐藏在远处的人群阴影中,远远观望着。他看到云逸的表现,微微点头。第一步计划,顺利完成。
然而,就在大典进行到最关键环节——太子代表皇室向祖宗献祭祷文时,异变陡生!
宗庙广场的边缘,人群忽然发生了一阵骚动!数道隐藏了气息的黑影,如同鬼魅般冲破禁军的阻拦,目标明确,直扑祭坛之上的太子云逸!
这些人出手狠辣,招式诡异,身上散发出的灵力波动,赫然带着与乌先生同源的阴煞之气!但似乎又有所不同,更加暴戾和混乱!
“保护太子!”
“有刺客!”
现场瞬间大乱!禁军侍卫们慌忙结阵抵挡,文武百官惊慌失措。
乌先生眼中闪过一丝惊怒,他显然也没料到会有人在他眼皮底下行刺!而且,这些刺客的功法路数,让他感到一丝熟悉和不安。他立刻出手,一道磅礴的阴煞掌印拍向那几名刺客!
然而,那些刺客似乎对乌先生的攻击早有预料,身形诡异散开,其中两人不顾自身安危,死死缠住乌先生,另外几人则如同疯魔般,继续冲向太子!
他们的目标,似乎并非生擒,而是……格杀!
这一幕,完全出乎了林枫的预料!这些刺客是谁?是黑煞教内部不同派系?还是有人想趁机浑水摸鱼,杀人灭口?
眼看一名刺客突破封锁,淬毒的匕首闪烁着寒光,已然刺到太子胸前!云逸修为被禁制所困,又生命力亏空,根本无力闪避,眼中露出绝望之色!
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无形的指风,后发先至,精准地击打在刺客的手腕上!
“咔嚓!”腕骨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刺客惨叫一声,匕首脱手飞出!
是林枫出手了!他隐藏在暗处,一直关注着太子,此刻毫不犹豫地动用了《破云指》!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那名刺客和其同伙都是一愣。乌先生也趁机摆脱纠缠,怒喝一声,更强大的阴煞之气爆发,将剩余几名刺客瞬间笼罩!
趁着这短暂的混乱,林枫的声音再次在云逸脑海中响起(借助残留的一丝他心通灵联系):“殿下,趁机示弱,指控乌先生护驾不力!”
云逸瞬间会意,他本就脸色苍白,此刻更是装作受到极大惊吓,踉跄后退,指着乌先生,声音“颤抖”而“愤怒”地喊道:“乌先生!你……你身为孤之护卫,竟让刺客近身!你……你究竟是何居心?!”
这一声质问,在混乱的祭坛上显得格外刺耳!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乌先生身上!
乌先生脸色铁青,他百口莫辩!刺客确实是在他“守护”下冲上来的!太子这番指责,合情合理!他心中暴怒,却不得不先处理眼前的刺客,同时还要压下太子的“指控”。
“殿下受惊了!是老臣失职!待老臣拿下这些逆贼,再向殿下请罪!”乌先生咬牙说道,下手更加狠辣,试图尽快灭口,不留下任何线索。
林枫在暗处看着这一幕,嘴角微勾。这场意外的刺杀,虽然凶险,却阴差阳错地给了太子一个公开质疑乌先生的机会,进一步动摇了乌先生在众人心中的地位,也为他后续的行动创造了更有利的条件。
“看来,这皇都的水,比我想象的还要浑啊……”林枫目光扫过那些被乌先生迅速解决的刺客尸体,以及脸色铁青的乌先生,还有那位看似惊魂未定、实则眼神深处闪过一丝计谋得逞光芒的太子,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祭祖大典,就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刺杀与猜疑中,草草收场。而林枫与太子的秘密盟约,则在无人知晓的暗处,变得更加牢固。接下来,他们需要面对的,是更加错综复杂的局势,以及隐藏在更深处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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