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透过竹舍的窗棂,在铺满古籍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云昭缓缓睁开眼,感受到一种久违的、来自神魂深处的宁静。与谢无妄结成“同心契”已过三日,那种灵魂被强行窥探的不适感已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微妙的连接。她能模糊地感知到他一墙之隔的存在,像静默的山峦,沉静却令人安心。
她起身,走到窗边。只见谢无妄静立于院中的一株古树下,玄色衣袍衬得他身形挺拔如松,只是那背影,似乎少了几分以往的孤绝,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落寞。他正望着掌心一缕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黑气出神,那是心魔躁动后留下的痕迹。
“还在看?”云昭走到他身后,声音平静。
谢无妄掌心一合,那缕黑气瞬间消散。他转过身,眼底的复杂情绪已被很好地收敛,只余下惯常的清冷,只是这清冷之下,似乎有暖流暗涌。“嗯。心魔虽暂被压制,但其根源未除,如附骨之疽,终非长久之计。”
他的目光落在云昭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你可有不适?”
“没有。”云昭摇头,甚至觉得因这同心契,她运转灵力时都比往日更为顺畅了些许。她看向石桌上堆积如山的古老玉简,“可有发现?”
这是他们这几日的常态。不再剑拔弩张,不再互相试探,而是如同真正的同盟,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寻找解决心魔与前世真相的方法上。一种默契的、心照不宣的平静,笼罩着两人。
谢无妄引她至石桌旁,修长的手指点在其中一枚颜色暗沉、边缘已有破损的玉简上。“找到一些线索。这本《九幽杂录》乃数万年前一位潜入过魔域的大能所着,其中提及,魔域深渊至阴至寒之处,生有一种奇花,名曰‘烬炎花’。”
他指尖灵力微吐,玉简上浮现出几行古朴的文字和一幅模糊的图案。那草形如墨兰,叶片却萦绕着淡淡的银色光晕,透着一股神秘而又纯净的气息。
“书中记载,”谢无妄继续道,声音低沉,“此花能涤荡神魂,净化一切阴秽魔念。尤其对于因执念、悔恨而生的心魔,有根治之效。”
他的话语平静,云昭的心却猛地一跳。根治之效……这意味着,困扰他、折磨他,甚至可能在未来某刻彻底吞噬他的心魔,有了彻底拔除的希望。但希望所在,却是魔域深渊——那个连前世身为圣女的她都未曾踏足的、危机四伏的禁忌之地。
“魔域深渊……”云昭轻声重复,眉头微蹙,“据我所知,那是魔尊墨渊的辖地,亦是魔族禁地,外人绝难踏入。”
“是。”谢无妄的回应简短而肯定。他看向云昭,目光深邃,“深渊之内,魔气滔天,空间紊乱,更有无数强大的上古魔兽盘踞。即便是全盛时期的我,闯入其中也需万分谨慎。”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云昭明白他未尽的言语。以她如今这具尚在成长中的凡人肉身,去往那里,无异于九死一生。
空气瞬间变得凝滞。
去找墨渊吗?这个念头自然而然地在云昭脑海中浮现。他是目前唯一明确知晓她身份,并曾向她伸出过援手的人。他是魔域之主,获取一株深渊中的灵草,对他而言或许并非难事。
几乎在她念头闪过的同一瞬间,身旁的谢无妄周身气息骤然一冷。尽管他面色未变,但通过同心契,云昭清晰地感受到一股尖锐的、混合着抗拒与不悦的情绪波动,像冰针一样刺来,虽然迅速被他压下,但那瞬间的寒意真实不虚。
他知道了。哪怕她并未说出口,同心契依旧传递了她的思绪。
谢无妄沉默片刻,再开口时,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绷:“不必。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更不必……去求助于他。”
那“求助”二字,被他咬得极重,带着属于仙尊谢无妄的最后一丝骄傲,也带着一丝不愿被旁人比下去的、隐晦的别扭。
云昭抬眸看他,忽然觉得此刻的他,褪去了那层高高在上的外壳,显露出几分近乎于“人性”的执拗。她心中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难以言喻的触动。
“仙尊,”她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心魔因我而起,便与我有关。况且,我们既已立下盟约,自当共同面对。前往魔域,不仅仅是为了你的心魔。”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记载着前世隐秘的玉简,“玄石长老的阴谋,灵族覆灭的真相,诸多线索都隐隐指向魔域。于公于私,这一趟,我都非去不可。”
她不是在征求他的同意,而是在陈述一个决定。
谢无妄定定地看着她。眼前的少女,眼神清澈而坚定,不再是那个需要他羽翼庇护的、脆弱的弟子,也不是前世那个独自承担一切的圣女。她有自己的意志,自己的判断,和自己的路要走。
他想起自己在心魔幻境中立下的誓言——他的道,是守护有她的苍生。这守护,不应是禁锢,而是成全。
一种巨大的、混杂着担忧与释然的情绪在他胸中翻涌。担忧她的安危,释然于她的成长。
良久,他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那声叹息里,带着终于放下的执念。“……好。”
一个字,重若千钧。
他不再阻拦,而是翻手取出一样东西。那是一枚不足巴掌大的玉质小剑,通体剔透,内里却仿佛封存着一缕凝练到极致的凛冽剑意,仅仅是看着,都让人感到神魂刺痛。
“这是我的本命剑印,”谢无妄将玉剑递到云昭面前,神色是前所未有的郑重,“其中封存了我三道全力剑意。危急关头,以灵力激发,可斩真仙,可挡灾劫。”
云昭没有立刻去接。她能感受到这枚剑印的分量,这几乎是他给予的、最高级别的护身符,也代表着他毫无保留的信任。
“拿着。”他语气不容拒绝,“魔域凶险,远超你的想象。有此物在身,我……方能稍安。”
云昭看着他眼底那抹难以化开的忧虑,终是伸出手,接过了那枚尚带着他体温的剑印。玉剑入手温润,那凌厉的剑意对她却十分温顺。
就在她接过剑印的刹那,谢无妄的手指微微一动,似乎想抓住什么,但最终只是蜷缩着收回。通过同心契,云昭感受到一股汹涌的、几乎要失控的不舍与恐慌,但他表面上依旧维持着镇定。
“记住,”他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如同刻印,“找到烬炎花固然重要,但你的安危,重于一切。若事不可为,立刻退回,不可逞强。”
“我会的。”云昭将剑印小心收好,点了点头。
该交代的似乎都已交代完毕,空气再次安静下来。离别的时刻,终究到了。
云昭不再犹豫,转身,御风而起,身影化作一道青色的流光,朝着与仙门截然相反的、魔气隐隐的天际飞去。
谢无妄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化作了一座望妻石。他的目光紧紧追随着那道越来越小的流光,直到它彻底消失在天际的尽头。
袖中的手,早已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他明明承诺过不再让她独自面对危险,此刻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离去。这种无力感,比心魔的噬咬更让他痛苦。
高天之上,罡风猎猎。
云昭最后回望了一眼那片渐行渐远的、熟悉的仙山云海,随即毅然转身,面向那片更加广阔、也更加未知的魔域疆土。
她摸了摸怀中那枚温润却蕴含着恐怖力量的剑印,心中一片清明。此去魔域,前路未卜,不仅要面对深渊的险恶,更要面对墨渊——那个同样心思难测的魔尊。
她该如何与他交涉?他会轻易交出九幽还魂草吗?而谢无妄在这仙门之中,独自面对那潜藏在暗处、虎视眈眈的玄石长老,又能支撑多久?
就在云昭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南方天际的同时。
仙门深处,一座终年云雾缭绕的孤峰之上。
一位身着玄色道袍、面容古朴的老者(玄石长老),缓缓睁开了紧闭的双眼。他指尖一枚原本毫无异样的玉符,正发出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感知的波动。
他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低声自语,声音沙哑如同碎石摩擦:“同心之契……竟然结成了?看来,变数已生。那小辈……去了魔域?”
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诡异的弧度,整个静室的气氛,骤然变得森寒无比。
而远在万里之外的魔域,一座由黑曜石筑成的巍峨宫殿内。
高踞于王座之上的墨渊,似有所感,把玩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他猩红的眼眸望向殿外虚空,仿佛穿透了无尽距离,看到了正奔赴而来的那道熟悉气息。
他低声轻笑,带着一丝玩味与期待。
“终于……要来了么。”
三方势力的视线,于此刻,因她一人的动向,而悄然交汇。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无声地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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