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沈清钰突然懊恼地轻拍额头，眼中闪过一丝自责：“瞧我这记性，竟忘了地龙这回事。眼看就要入冬了，大宝在书房读书该冻着了。”
他说着，不自觉地搓了搓手，仿佛已经感受到冬日的寒意。
“别急，”秦牧时柔声安慰道，眼中含着笑意，“正好工匠们都在，让他们顺道把你那宅子也装上地龙便是，横竖不过多费些功夫。”
“那就多谢牧时哥了。”沈清钰眉眼弯弯，毫不扭捏地应下。
秦牧时宠溺地摇头，伸手替他拂去肩头落花：“跟我还这般客气。”
随即正色道：“从今往后，你便是这个家的另一位主人了。”
说罢，他微微侧身，指向不远处：“待会我引荐严叔给你认识。严叔是小爹爹身边的老人，如今是我们家的管家，管家理账是一把好手。我让他把府里下人都召集来，好让你认认脸。”
不多时，一位身着藏青色长衫的哥儿快步走来。
他约莫三十出头，身姿挺拔如青松，眉目间透着和善，举手投足间尽显沉稳干练。
“少君安好。”严叔恭敬行礼，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往后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便是。”
沈清钰回礼，浅笑道：“严叔客气了，日后还要多请教您。”
“这是老奴分内之事。”严叔欣慰道，随即拍了拍手。
只见两排下人鱼贯而入，整齐列队。
“少爷、少君，府中十二位下人都在此了。”
严叔提高声量道：“这位便是咱们府上新进门的少君，往后都要尽心伺候。”
众人齐声行礼：“见过少君。”
几个伶俐的丫鬟悄悄抬眼，打量着这位气质出尘的新主子。
严叔逐一介绍着：“这是厨房的李婶，厨艺精湛；这是负责打扫的张妈，手脚麻利……”
最后指向三个丫鬟：“少君，这是月华庭当值的丫鬟。这位是一等丫鬟书梅，这两位是二等丫鬟书兰、书菊。别看她们年纪小，却个个机灵能干，尤其女红针线更是拿手，日后就留在您身边伺候了。”
三个丫鬟相貌虽不出众，却都透着股伶俐劲儿。
沈清钰微微颔首，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轻声道：“往后有劳诸位了。”
说罢，取出一个绣工精致的荷包，递给严叔分发赏钱。
书梅等人连忙福身行礼，眼中闪烁着掩不住的喜色，连声道谢。
待众人退下后，屋内顿时安静下来。
严叔从怀中取出两样物件：一张烫金礼单和一本装帧考究的册子。
他双手呈上，恭敬道：“少君，这是明日回门要带的礼品清单，都已按规矩备妥。另外这本是您的嫁妆明细，府上已全部登记入库，请您过目。”
沈清钰接了过来，先细细翻看起回门礼单。
想来秦牧时早已打探过沈父沈母的喜好，清单上的礼品无一不是精心挑选，件件合人心意。
正欲合上礼单时，他的目光忽然停留在“岭南珍品一箱”这一项上。
“牧时哥，这岭南珍品是……”沈清钰指着礼单，面露疑惑。
秦牧时将他往怀中一带，压低声音道：“都是从李富那里缴获的。”
沈清钰顿时会意，这必是当初胡安民从冬木商行购得，又被王金琰骗走的那批货。
他掩唇轻笑：“你这是黑吃黑啊？”
秦牧时忍俊不禁：“钰哥儿，这叫物归原主。他们作恶多端，不过是自食其果罢了。”
“说得是。”沈清钰眼波流转，“只是为何想到送这个？”
“我特意挑了些适合女子和孩子的物件，想着你嫂子和几个侄儿侄女定会喜欢。”
“牧时哥真是思虑周全。”沈清钰眉眼弯弯，忽又想起什么似的蹙起眉头，“只是可惜让那王金琰逃了，香山县贴满海捕文书也寻不到他的踪迹。”
秦牧时略作迟疑，凑近他耳畔轻声道：“其实……他就在我手里。”
沈清钰心头一惊，面上却不显分毫。
秦牧时饶有兴味地观察着他的反应：“钰哥儿不问问我为何这么做？”
“你行事自有分寸，我信得过。”沈清钰说道，“只是关押他需格外谨慎，莫要出了纰漏。”
“放心。”秦牧时胸有成竹地笑道，“我已安排心腹严加看管。待问出有用的消息，再作处置不迟。”
沈清钰的目光又落在嫁妆清单上。
这份清单比六年前原主出嫁时要丰厚许多——沈家不仅将秦牧时送来的聘礼（除却易腐的吃食外）尽数纳入嫁妆，还添置了大片田产、铺子，压箱银更是高达一万八千八百八十八两，取了个“一路发”的吉利数。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些名目，心头涌起一阵暖意，这些都是父母为他精心准备的体己钱。
“这……岂不是要把沈家掏空了？”他忍不住轻声道。
秦牧时顺着他的指尖看去，唇角微扬：“岳父岳母定是将从胡安民处得来的一万六千两定金也算进去了。”
沈清钰略一思忖便明白了其中关窍——当初秦牧时下聘八千八百八十八两，父母竟是将那一万六千两全数添作了他的嫁妆。
这不禁让他眼眶发烫，喉间像是堵了团棉花，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秦牧时见状，不动声色地握住他微凉的手，掌心传来的温度让人心安：“钰哥儿且放心，往后我自当多加照拂沈家。那些宵小之辈，再不会有机会下套陷害。想来二哥经此一事，也会引以为戒，稳重行事。”
沈清钰深吸一口气，待心绪平复后，取出一张早已备好的单子递给严叔：“严叔，这是大宝小宝平日爱吃的点心和喜欢的布料颜色。若方便的话，劳烦让厨房和绣娘都记着些。”
严叔接过单子细细端详，眼角眉梢都染上慈爱的笑意：“少君放心，老奴这就吩咐下去，让厨房日日备着两位小少爷爱吃的糕点，绣房那边也按着单子上的花样多裁几件新衣。”
说罢，他恭敬地行了一礼，临退下时又转身将库房的黄铜钥匙郑重地放在沈清钰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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