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钰刚踏入沈家大门，尚未走近折春楼，便听见一阵尖锐稚嫩的哭声划破庭院的宁静，直直刺入耳中。
他心头一紧，脚步骤然加快，三步并作两步，疾步奔向那座青瓦小楼。
甫一进院，只见父亲沈源正抱着小宝，轻声细语地哄着，眉宇间满是慈爱。
季月、王嫂、叶小安、叶小桃和大宝围在一旁，手中拿着各色精致的玩具，纷纷逗弄着孩子。
可小宝却哭得撕心裂肺，小脸涨得通红，一双泪眼朦胧地四处张望，嘴里一遍遍唤着：“小爹爹……小爹爹……”
沈清钰连忙上前一步，从沈源手中接过孩子，紧紧搂入怀中，柔声安抚：“小爹爹来了，小爹爹来了，别怕，乖……小宝最听话了。”
小宝一感受到那熟悉的气息与温度，立刻伸出小手紧紧环住他的脖颈，终于止住了嚎啕，只是仍断断续续地抽泣着，小小的身体在他怀里微微颤抖。
沈清钰轻轻拍着孩子的背，低声问道：“怎么了，我的小宝贝？是不是做噩梦了？”
一旁的王嫂连忙上前回话：“今儿午睡醒来，小宝没瞧见你和槿哥儿在身边，又是在这陌生的宅子里，吓得直哭，连老爷太太都被惊动了。已经哭了快一刻钟了，怎么哄都不行。”
大宝也踮起脚插嘴道：“小爹爹，我可乖啦！我没哭哦！”说着还煞有介事地摆了摆肉嘟嘟的小手，一脸邀功的模样。
沈清钰忍俊不禁，抬手揉了揉他的发：“嗯，大宝最懂事了。”
他心中却泛起一阵自责——今日从新宅回来时，他在街上逗留片刻，买了些孩子喜欢的小玩意儿，却不曾想耽误了时辰。
平日里，不是他便是白槿陪在两个孩子身边午睡，今日偏偏两人都不在，只留王嫂一人照看。
这沈家虽是祖宅，可对孩子们而言终究陌生，小宝年幼胆小，骤然醒来不见亲人在侧，怎会不惊惧啼哭？
此刻，孩子额上还沁着细密的汗珠，嗓子也哭得沙哑，沈清钰看得心疼不已。
沈源见状，眉头紧锁，重重瞪了他一眼，语气中满是责备：“孩子年幼，离不开大人。从今往后，你上午出门便罢，午后不许再踏出家门一步，老老实实在家陪着他！瞧瞧，把我家小宝贝吓得都快脱了魂，全都是你的错！”
沈清钰连忙低头认错：“爹，是我的疏忽，都怪我照顾不周。”
沈源冷哼一声，随即脸上阴霾尽散，换上慈祥和煦的笑容，轻抚小宝的后背，柔声道：“小宝贝莫怕，这次是你小爹爹不懂事，姥爷已经狠狠训过他了，他往后啊，再不敢惹你伤心了。来，乖，咱们去洗把温水脸，换一身香香的衣裳，可千万别着了凉。”
说罢，他小心翼翼地将小宝接入怀中。
这一次小宝倒没有再哭闹，只是安静地依偎在姥爷宽厚温暖的臂弯里，眨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望向一旁的沈清钰，眼神里还残留着未散的委屈与不安。
沈清钰轻声哄着：“小宝最乖了，听姥爷的话，好不好？不然着凉生病了可不好受，要喝很苦很苦的药药。”
小宝一听“药药”二字，立刻用力摇头，圆嘟嘟的小脸皱成一团，奶声奶气地嚷道：“小宝不要吃药药！小宝要换香香的衣裳！”
随即，他抬起肉嘟嘟的小手，指了指自己哭肿了的眼睛，认真补充道：“小宝还要滚蛋蛋。”
一旁的白槿见状，忍俊不禁，连忙笑着上前接过孩子，边往楼上走边柔声应和：“好嘞好嘞，我们小宝最懂事啦！换上香喷喷的衣裳，还要滚蛋蛋，滚出个漂漂亮亮、开开心心的小福娃！”
他语气温软，小宝被逗地破涕为笑，小脑袋在他肩上蹭了蹭，咯咯地笑出声来。
其余人见状也都纷纷散去，各忙各的。
沈源牵起大宝的小手，祖孙俩说说笑笑地往院外走去，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满是温馨。
季月轻轻拉过沈清钰，走入厅堂：“钰哥儿，娘瞧着你身边人手实在单薄了些。平日里事事亲力亲为，连个替你分忧的人都没有。改日不如去牙行挑几个伶俐机灵的进来，也好替你搭把手，分担些琐碎差事。”
沈清钰刚想推辞，季月已娓娓道来：“你未出阁前，我为你配了一个经验老道的嬷嬷、两个贴身小侍、一个跑腿小厮。你出嫁后，那两个小侍，我便做主放了卖身契，还了他们自由身，又托人寻了稳妥人家，嫁了出去；那小厮也另派了差使，如今在铺子里干得有模有样。”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陪嫁过去的嬷嬷没待几年就告老还乡了。说起来，白槿和白烨跟着你陪嫁时都还是半大孩子，如今白槿都十八了。咱们沈家不拘那些死规矩，对下人一向宽厚。这孩子忠心耿耿、品性温良，也该相看人家了，你做主子的，也要为他打算打算。”
沈清钰心头一震，恍然大悟——白槿随他时才十二岁，如今六年光阴流转，早已长成亭亭少年，眉目清秀，举止沉稳有度，确已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
白烨虽小一岁，到底是个汉子，尚可再等些时日。
王嫂是雇来的帮工，并未签下身契；叶小安要去威武镖局当差，平日只能抽空搭把手；叶小桃更是个半大孩子，只能偶尔帮衬。
原先在大河镇还有个碧荷，如今人已离去，再未添人。
细细想来，家中确实人手不足。他总不能日日守在孩子身边，寸步不离。
待搬入新宅后，他还打算寻一间铺子，做些营生，也好每月有份进项。
不至于整日靠着这些家底和铺子的租金过活，年纪轻轻的就沦为无所事事的“米虫”。
沈清钰郑重地点了点头，语气诚恳：“娘说得是，是我思虑不周。我这就着手安排，闲时便去牙行挑些可靠的人手。白槿的终身大事，我定会放在心上，还请娘也多替我留心。”
季月欣慰地笑了，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这才像话。你也别总把孩子的事、家里的担子全扛在肩上，有我们呢。人手的事你别担心，我已让福叔留意着，他与城中几位牙行管事素有往来，人脉广、眼力准，一旦有踏实本分、品行端正的，定会及时通知你。”
她目光深远，继续道：“白槿、白烨跟了你这些年，忠心耿耿，都是好孩子，往后有些事，就放手让他们去做，不必事事亲为。我看王嫂是个踏实肯干的，手脚麻利，将来在你新宅里当个管家也使得。此外，你还需寻个厨娘、两个帮佣，再配个伶俐的小厮兼车夫，方能运转得开。”
季月掌家多年，心思缜密，条理分明，沈清钰听得连连点头，心中满是感激：“娘考虑得如此周全，我竟一点都没想到，真是惭愧。”
季月笑着摇头：“你呀，就是太要强，有什么事，多与爹娘商量，一家人，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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