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的玄色大氅被混沌海的阴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站在崖边,望着下方那片翻涌的灰雾——入口处的灵气漩涡像只倒扣的碗,将数十道身影笼在其中。
天剑宗的青锋旗、赤焰谷的火纹甲,还有命轮圣殿那绣着星轨的紫袍,在雾中若隐若现。
“盟主,”铁衣的声音压得很低,手按在腰间重剑的吞口兽上,“玄曜那老东西也在。”他指的方向,紫袍人正背对着他们,身边两个灰衣人正是天剑宗大长老和赤焰谷谷主。
林渊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能看见玄曜后颈那道暗红咒印——昨夜从玄曜储物袋里翻出的手札里写过,这是“血契同命”的标记,说明三人已用本命精血绑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墨辰,”他没回头,“查过遗世秘境的记载吗?”
“典籍里说,这是上古某位合道境大能坐化前开辟的小世界,”墨辰将怀里的羊皮卷展开半寸,指尖在“禁地”二字上顿了顿,“但……”他欲言又止,目光扫过林渊掌心若隐若现的金色纹路。
林渊闭了闭眼。
识海中九狱塔第二层的光纹正在发烫,那是他灵魂力溢出的征兆。
他突然抬手按在额角,一缕淡金魂力如游丝般渗入下方的灵气漩涡。
灰雾里的景象在他识海展开:漩涡中心的结界像块龟裂的玉,裂痕间渗出幽蓝灵光——正是苏清璃寒毒发作时眼底的颜色。
而在结界最薄弱处,玄曜三人的本命气息正像三根钢针,扎进裂痕里缓缓搅动。
“三日后丑时,结界会彻底崩开。”林渊的声音有些发哑。
他收回魂力,掌心已渗出冷汗。
铁衣递来帕子,他却反手攥住,指节发白,“他们在催熟秘境开启的时间,为的就是等我来。”
墨辰的喉结动了动:“您是说……”
“引我入瓮。”林渊扯动嘴角,笑容比海风更冷,“玄曜昨夜没说完的话,应该是‘真正的杀局在秘境’。”他望向铁衣,“去把归墟引星阵的阵旗埋在入口两侧的礁石下,用玄铁封死。”
铁衣应了一声,转身时重剑在石面上擦出火星。
墨辰却没动,他盯着林渊袖中露出的半截剑鞘——归墟剑的纹路与九狱塔的光纹正在同步明灭。
“盟主,”他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手札里还说,九狱塔每觉醒一层,都会引发……”
“我知道。”林渊打断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
那些金色纹路正沿着血管往手臂攀爬,像极了那日在命格圣殿,血珠映出的轨迹,“但玄天鉴在秘境里,它能稳住第八层的动荡。”他翻开怀中的玉简残页,上面“镇压天道囚笼”六个古字泛着幽光,“更重要的是……”他的声音突然低下去,“苏清璃的线索,在里面。”
密帐里的烛火跳了跳。
铁衣掀帘进来时,带起一阵风,将残页吹得哗啦作响。
他的甲胄上沾着礁石碎屑,却难掩眼底的兴奋:“阵旗埋好了,连赤焰谷的探子都没发现。”
林渊将残页收进储物袋,指节抵着下巴:“明日秘境开启,玄曜肯定会第一个冲进去。”他看向铁衣,“如果我被围,你就触发阵旗。十息时间,足够我……”
“足够您拿到玄天鉴。”铁衣握紧拳头,甲片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就算拼了这条命,我也护着您。”
林渊突然伸手按住他的肩膀。
铁衣的肩甲硌得他掌心生疼,却让他想起矿洞里那些被监工抽打的日子——那时这个憨厚的汉子总把最后半块炊饼塞给他。
“别傻,”他说,“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铁衣的眼眶红了,却用力点头。
秘境开启当日的晨光来得格外迟。
林渊站在入口前,望着虚空里突然凝出的老者身影——雷鸣老祖,白须垂到腰间,手中的青铜灯盏里燃着幽绿鬼火。
“玄天鉴只认有缘,不得擅闯禁地,违者逐出。”老者的声音像敲在青铜上,震得众人耳鼓发疼。
玄曜率先冷笑。
他的紫袍在雾中翻卷,像团要烧穿青天的妖火:“雷老儿,你守了这秘境三千年,也该换换主了。”话音未落,他已化作紫芒,直扑漩涡中心的光门。
天剑宗和赤焰谷的人紧随其后。
林渊望着他们的背影,归墟剑在鞘中发出低鸣。
他能感觉到识海里的九狱塔在震颤,每一层光纹都在往第八层汇聚——那里有团被黑雾包裹的光团,正是玄天鉴的气息。
“走。”他对铁衣和墨辰说了一声,抬脚迈入光门。
眼前的景象突然扭曲。
林渊的灵魂力刚展开,就被一股乱流冲得七零八落。
他踉跄两步,扶住身侧的石壁——那石壁竟在他掌心融化,变成一滩泛着腥气的黑水。
“小心!”墨辰的惊呼从身后传来。
林渊本能地旋身,归墟剑已出鞘三寸。
但那道袭来的风刃却擦着他耳畔掠过,扎进方才他站的位置,将黑水炸成漫天血珠。
他望着四周不断变幻的地形——方才还是石壁,此刻已变成深不见底的峡谷;方才的黑水,正凝结成冰锥,从头顶簌簌落下。
更诡异的是,空气中的灵气像被搅乱的线团,时而浓郁得令人窒息,时而稀薄得让修士法力运转滞涩。
林渊深吸一口气。
他能感觉到识海里有根若有若无的线,正牵着他往某个方向走——那是因果感知,九狱塔第二层觉醒后才有的能力。
他顺着那根线迈出一步,身后的冰锥轰然坠落,在他方才的位置砸出个深坑。
雾中传来玄曜的冷笑:“林渊,这才只是开始。”
林渊握紧归墟剑。
剑鞘上的血花已干涸,却在此时泛起微光。
他望着前方逐渐清晰的岔路,突然想起昨夜在密帐里,残页上最后一行字:“九狱现,因果乱,踏碎迷障者,方见真章。”
风卷着冰屑掠过他的脸颊。
林渊抬起手,任由冰刃在掌心划出血珠。
那些血珠悬在半空,映出几缕若隐若现的金芒——那是九狱塔的光纹,正顺着他的血脉,往心脏的方向蔓延。
林渊的靴底刚碾上断崖边的碎石,因果感知那根若有若无的金线突然在识海深处绷紧。
他抬眼的瞬间,三道身影已从雾中破出——为首的灰袍老者发须皆白,腰间悬着七柄半透明的玉剑,正是天剑宗大长老“玉衡”,化神巅峰的修为如惊涛般压来;左右两人是天剑宗内门双杰,一个持乌鞘重剑,一个握淬毒短刃,皆是元婴后期的好手。
“林盟主好手段,绕开了我们布在迷阵里的三重杀局。”玉衡的声音像碎冰摩擦石壁,七柄玉剑同时震颤,在他身周划出七道寒芒,“但这断崖是秘境灵气紊乱的节点,你的因果感知在这里要打三成折扣。”他抬手轻挥,左侧的内门弟子已如鬼魅般欺近,重剑带起的罡风刮得林渊眉发倒竖。
林渊不退反进。
归墟剑在掌心嗡鸣,他的瞳孔里映出重剑斩来的轨迹——那轨迹并非直线,而是被秘境紊乱的灵气扯成了螺旋状。
九狱塔第二层的光纹在识海流转,他突然想起昨夜墨辰翻出的古籍:“因果逆转者,可窥万物前因,逆推三分果报。”
“你们要拖时间。”林渊的声音比剑更快,他侧身避开重剑的锋芒,归墟剑斜挑,剑脊正撞在短刃修士的手腕上。
骨裂声与惊呼声同时响起,短刃“当啷”坠地,却在落地瞬间化作一团黑雾——竟是用禁术催发的分身。
玉衡的瞳孔骤缩。
他早与玄曜商量好,要借秘境的灵气乱流干扰林渊的感知,再以三人车轮战拖延到玄曜取到玄天鉴。
可眼前这年轻人竟能在灵气漩涡里精准识破分身,连他布在空气中的“锁魂钉”都被归墟剑的剑气震得偏离了三寸。
“结三才阵!”玉衡暴喝。
七柄玉剑突然合为一柄,剑身流转的不再是寒芒,而是暗红的血光——那是用门中三十名弟子的精血祭炼的“血煞剑”。
左右两名内门弟子咬碎口中的丹丸,周身腾起青雾,竟是要以命换命。
林渊的指尖在剑鞘上轻轻一叩。
归墟剑嗡鸣着出鞘三寸,剑尖所指之处,因果金线突然变得清晰可触——血煞剑的轨迹、青雾中隐藏的毒针、甚至玉衡袖中即将弹出的淬毒飞镖,全部在他识海里铺成一张光网。
“你们的因,是玄曜给的‘拿到玄天鉴后赐下化神丹’的承诺。”林渊的声音冷得像冰锥,“但你们的果,是今天死在这里。”
他动了。
归墟剑划出一道金弧,看似随意的一剑却恰好斩在血煞剑的破绽处。
玉衡只觉神魂剧震,血煞剑“咔嚓”断裂,碎成七截扎进他的胸口。
与此同时,那道金弧余势不减,分别掠过左右两名内门弟子的眉心——他们的识海瞬间被剑气绞碎,连句遗言都来不及说,便直挺挺栽下断崖。
玉衡踉跄后退,嘴角溢出黑血。
他终于看清归墟剑上流转的纹路——与玄曜手札里记载的九狱塔光纹如出一辙。
“原来……原来玄曜那老匹夫……”他的话未说完,林渊的剑尖已抵住他的咽喉,“玄曜许你的好处,我加倍给。放我一条生路……”
“你拖延的每一刻,都在让玄曜离玄天鉴更近。”林渊收回剑,转身走向断崖另一侧,“但你该庆幸,我要留着你当活口。”他屈指一弹,一道魂力打入玉衡识海,封了他的修为,“去雾里等救援吧,或许能撑到玄曜来。”
玉衡瘫坐在地,望着林渊的背影消失在雾中,终于明白玄曜为何说“林渊是最大的变数”——这个年轻人根本不是在战斗,而是在“推演”战斗,每一剑都精准地刺向因果链的死穴。
就在林渊跨过断崖的瞬间,识海中的九狱塔突然发出轰鸣。
第八层的黑雾剧烈翻涌,一道无形丝线从塔底窜出,如灵蛇般缠绕他的周身。
他的呼吸一滞,却发现周围的时间仿佛变慢了——崖边的碎石飘落的速度减了半,雾中传来的打斗声变得模糊,连他自己的心跳都清晰得如同擂鼓。
“命运织网……”林渊想起手札里的只言片语,“九狱塔第八层的能力,能扭曲因果线,改变局部时空。”他试着抬步,发现动作虽未变快,却能更清晰地感知到前方的因果金线——那线不再是若有若无的微光,而是变成了粗如手腕的金绳,直接拽着他往秘境中心而去。
雾中突然传来玄曜的冷笑:“林渊,你以为拿到玄天鉴就能稳操胜券?”声音很近,却又像从四面八方涌来,“这秘境里的每一道灵气乱流,都是我命轮圣殿布下的‘天罗’,你越挣扎,网就收得越紧!”
林渊脚步未停。
他能感觉到那根金绳在牵引他绕过一处处陷阱,归墟剑的剑鸣也越来越急——玄天鉴的气息就在前方,近得仿佛能触到它的灵光。
“钥匙……正在靠近……”
低沉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又像是直接在识海里震动。
林渊的脚步顿了顿,目光扫过身侧突然凝结的冰壁——冰壁上竟映出他的倒影,而倒影的双眼正泛着与九狱塔相同的金光。
“是秘境的器灵?还是九狱塔的残识?”他喃喃自语,手不自觉地按上胸口——那里的金色纹路已蔓延至锁骨,与九狱塔的震动频率完全同步。
与此同时,玄曜正站在秘境深处的一片枯林中。
他的紫袍被无名之火灼烧出几个破洞,掌心的星盘上,代表林渊的红点正以诡异的速度逼近中心。
“这不可能!”他捏碎星盘,指尖掐出鲜血,“就算有因果感知,也不可能在灵气乱流里保持这种速度……”
他突然抬头,望着天空中逐渐凝聚的光团——那是玄天鉴的位置。
“必须抢在他之前!”玄曜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周身的星轨咒印瞬间变得鲜红如血,“就算燃烧本命,也要拿到那件仙器!”
林渊的呼吸突然一滞。
他能感觉到前方的因果金线突然变得灼热,像是要将他的神魂灼伤。
雾气在他面前缓缓散开,露出一条由青石铺就的小径,小径尽头,一座古老的石台正从虚空中缓缓浮现——台身刻满他从未见过的符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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