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维康推开门走进房间时,目光瞬间被床上那堆物件吸引。
五颜六色的彩条编织成的花朵、小巧玲珑的灯笼散落着,配色鲜亮得晃眼,一看便知是未完成的风铃零件。
陆阳正坐在床沿,指尖捏着个同款彩条花环,低头认真捋着上面复杂的纹路,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
他拉过电脑桌前的椅子,在她对面坐下,指尖轻轻叩了叩椅面,轻声问道:“阳阳姐,你是怎么找到我家的?”
陆阳头也没抬,手上的动作没停:“这有什么难的?鼻子底就是路。”
谢维康挠了挠后脑勺,一脸茫然地问道:“啥意思?”
她这才抬起头,瞥了他一眼,鼻尖轻哼一声:“哼,平时吹牛说自己无所不能,怎么?这一句话就听不懂了?你鼻子底下长的是嘴巴,有嘴巴就有路,不认识路?问呗。”
谢维康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一路问路找来的,心里忍不住嘀咕,这姑娘也真难为她了。
他又追问:“那你怎么突然想到跑我家里来呢?”
陆阳停下手里的活,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额头说道:“你这啥记性?那天你去我家过生日,不是说我那个风铃好看吗,我当时不是说了给你做一个吗?喏,我花了十来天,所有零件都弄好了,就差最后组装了。这活儿得两个人配合,我一个人干不了。而且先穿好再装袋,这些丝线容易打结,所以我就用包背过来,直接到你这儿一起穿喽。”
谢维康猛然想起,那天她确实说过这话,只是自己当时婉拒了,没成想她竟真的放在心上,还亲手做了这么多零件。
“我都准备好了,你家里有没有铁丝?不用太粗,两米左右就行。”陆阳抬头看他。
“有,有!”谢维康连忙应着,转身去了隔壁杂物间,从一堆旧物件里翻出两种不同型号的铁丝,顺手拎了一把咬钳,快步回到房间。
陆阳挑了较细的那种说道:“来吧,比一下,沿这个花环一周就是铁丝长度……对对,再长两厘米,留着固定……好好,就从这里剪断。”
在她的指挥下,谢维康比好尺寸,拿起咬钳“咔嚓”一声,干净利落地剪下一根。
“再来一根,一共要两根。”陆阳话音刚落,他已经照着刚才的长度,又剪了一根一模一样的。
“把铁丝头折回去一点,免得刮到丝线。”她补充道,谢维康乖乖照做,将两端都折出个小小的弯钩。
只见陆阳捏着铁丝,把折好头的一端慢慢穿进花环内部的夹层,又将另一根铁丝从另一侧穿进去,像给裤子穿松紧带似的,一点点将两根铁丝都穿到位。
原本软塌塌的花环瞬间有了刚性,立挺了不少。
紧接着,陆阳拿出一根较粗的钢针,把彩条裁成的细丝线穿进针眼,开始将那些小花串起来。
一根线串两朵,串好后再逐一固定到花环上。
谢维康则站在床上,双手稳稳托着花环,让她方便操作。
一圈下来要串24根丝线、48朵花,托了半个多小时,谢维康只觉得手臂酸得发麻,指尖都有些僵硬。
“端好,都拖到地上了。”陆阳抬头瞪了他一眼,语气里带着点嗔怪。
谢维康咬着牙,把酸麻的手臂再抬高了些,心里暗自苦笑,这活儿比调试最复杂的bUG还熬人。
串完所有花朵,陆阳又将两个小灯笼用一根粗丝线穿好,也爬上床,和谢维康面对面站着,把灯笼放在花环中央,再将24根串花的丝线与灯笼的丝线捋到一起,打了个结实的结。
“去,用铁丝弯个小钩子出来。”陆阳把花环递给谢维康说道。
谢维康很快弯好钩子递过去,陆阳将钩子拴在绳结上,先挂在门梁上试了试,慢慢调节花朵与灯笼的位置,让它们形成流畅的双螺旋状。
最后用剪刀剪掉丝线末尾多余的部分,在每根丝线末端拴上小铃铛,又在中间灯笼的丝线下挂了两根长短不一的铜管。
“嗯,不错!康康,你看,好看不?”陆阳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满意地笑了起来。
谢维康没说话,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关于她这句‘好看不’,谢维康早就摸不透套路了,她问的究竟是风铃,还是想让自己夸她?。
“康康,下来吃饭了!”楼下传来陈银珍的呼唤声。
“好嘞,稍等两分钟!”谢维康应声答道。
陆阳在房间里四下打量,目光落在天花板上一个手指粗的铁钩上问道:“康康,那个铁钩是干嘛用的?”
谢维康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答道:“哦,那是修房子时预留的,用来挂吊扇的。”
“去,把这个风铃挂上去看看效果。”陆阳立刻吩咐道。
他找来一根晾衣叉,踮着脚把风铃挂了上去。
风铃最长的丝线约莫一米三,挂在天花板上,离床面还有一米二左右,正好在床的正中间。
微风吹过,小铃铛和铜管碰撞在一起,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悦耳极了。
陆阳站在门口端详了片刻,笑着点头道:“嗯,挺好。”
说着便脱了鞋,直接躺在谢维康的床上,仰头盯着风铃开心地说道:“哈哈,太好了!以后你每天早上一睁开眼,就能看到这个风铃了。”
她在床上翻了个身,侧卧着,一手撑着脑袋,摆出一个睡佛的姿势,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谢维康问道:“康康,你说,你一睁开眼看到这风铃,第一时间会想起谁?”
谢维康当然知道她的意思,斟酌了一下措辞,故意装糊涂反问道:“你希望我想起谁?”
陆阳闻言,翻身坐起,麻利地穿好鞋子,伸手把他往旁边一推,嘴里嘀咕道:“唉,没劲,榆木脑袋!走了走了,吃饭去,饿死了。”
……
来到饭桌前,谢世福已经坐在主位上了。
陈银珍坐在丈夫左手边,谢维康顺势坐到谢世福的对面,陈银珍立刻指着自己对面的空位笑道:“姑娘,快坐快坐,尝尝阿姨做的菜。”
陆阳乖巧地坐下,甜甜地叫了声:“谢叔叔好,陈阿姨好。”
陈银珍是第二次见陆阳,第一次就只是短暂的一眼,且那时并没有关注这个姑娘。
这回认真一打量,一眼就看出这姑娘对儿子的好感,心里偷偷乐开了花。
谢世福倒是认得她,还很熟悉,于是笑着招呼道:“小陆呀,稀客!今天是专门来找康康的?”
陆阳看了谢维康一眼,没好气地说:“谢叔叔,我是专门来组装风铃的,顺便来看看你们。至于他嘛……”她故意拖长语调,瞪着谢维康,嘟着嘴抱怨道:“有他没他都一样,榆木脑袋一个。”丝毫没顾及长辈在场,直接把不满说了出来。
陈银珍看看满脸幽怨的陆阳,又看看一脸无辜的儿子,瞬间明白了其中的门道,笑着打圆场:“呵呵,小康呀就这性子,腼腆得很,待会儿阿姨批评他。来姑娘,咱们先吃饭,一会儿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陆阳气鼓鼓地扒着碗里的饭,却不怎么夹菜,那模样分明是等着谢维康给她夹。
陈银珍哪能看不出来,悄悄在桌子底下踢了谢维康一脚,眼睛还一个劲往陆阳那边瞥,示意他主动点。
谢维康吃痛,皱着眉埋怨道:“妈,你踢我干嘛?”
“人家陆姑娘第一次来咱家,你不知道给人家夹菜呀?”陈银珍无奈地瞪了他一眼,直接点明。
谢维康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夹了一筷子青菜放进陆阳碗里,嬉皮笑脸地说道:“阳阳姐,来,吃菜,多吃点,这可是我妈亲手做的,味道可好了。”
“我还以为是你亲手做的呢?”陆阳撇撇嘴,“阿姨做的菜,你在这儿借哈花献哈佛呀?”
陈银珍看出来了,这姑娘性子泼辣直率,多半是被自己儿子的“不开窍”惹着了。谢维康连忙打圆场:“唉呀,阳阳姐,要不下回,我亲手下厨做给你吃?”
陆阳眼睛一亮,瞬间收起了嗔怒,一脸期待地说:“别等下次呀,今晚你就做给我吃行不行?”
谢维康惊讶地张大嘴:“啊?你还要吃晚饭?”
“什么意思嘛!”陆阳更幽怨了,一脸鄙夷地看着他,“我东询问西打听才找到你家,辛辛苦苦跑过来,水都没喝一口就帮你组装风铃,饭还没吃完你就要赶我走?”
陈银珍连忙帮腔道:“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人家陆姑娘第一次来,你怎么这么不懂礼数?”
谢维康也意识到自己反应太急了,尴尬地挠挠头,讪笑道:“不是不是,我是说我下午还要编程序,怕没空陪你,耽误你的时间。”
“没事呀,”陆阳笑了笑,“你写你的程序,我就坐在你身边看着,说不定还能学两招呢。”
陈银珍又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责怪道:“写什么程序?成天对着电脑按来按去,能按一辈子?今天天气这么好,下午陪陆姑娘去晒晒太阳,压压田埂,看看麦苗、油菜,路边的梅花开了,去赏赏梅也行,别总窝在家里。”
“妈……”谢维康面露难色。
“叫妈也没用。”陈银珍态度坚决。
他又转向谢世福,苦着脸叫道:“爸……”
谢世福只顾着夹菜,头也不抬地说道:“你妈说得对。”
谢维康只好看向陆阳,陆阳却笑着说道:“没事儿,你编你的程序,我看着就行。”
“还是阳阳姐对我好!”谢维康立刻眉开眼笑,又给她夹了满满半碗菜,“来来来,多吃点,晚上我亲手下厨露一手!”
“唉呀,太多了,吃不完吃不完!”陆阳连忙摆手,脸上却漾起了笑意,饭桌上的气氛一下变得热络起来。
……
午饭过后,陆阳跟着谢维康回到房间。
谢维康迫不及待地想展示自己的劳动成果,点开了昨晚刚编写好的麻将游戏说道:“阳阳姐,这是我开发的游戏,打算拿去参赛,你玩玩看,帮我提提意见,纯玩家视角的建议最宝贵了。”
说完,谢维康站起身,把陆阳拉到椅子上坐下。
“我给你提意见?我又不会编程,能提什么呀?”陆阳一脸疑惑。
谢维康的笑容真诚又期待地说道:“正因为你不会编程,你就以普通玩家的身份,觉得哪里不好玩、缺了点什么,都可以说。”
陆阳点点头,好奇地点开了游戏。
一开始她还略显生疏,玩了两局后就彻底投入了,眼睛紧紧盯着屏幕,手指飞快地操作着。
接连玩了四局,她只胡了一次,不免有些气馁道:“不好胡牌,这算不算意见?”
谢维康一手撑在椅背上,一手搭在电脑桌上,俯身看着屏幕解释道:“系统洗牌都是随机生成的,保证公平,不能作弊呀,这算哪门子意见?”
“那你可以加个积分功能呀!”陆阳眼睛一亮,“就像足球比赛,胡牌积三分,没胡也没点炮积一分,点炮了不积分。攒够积分能买作弊道具,比如一上来就是清一色、大三元,这样不是更有意思,更吸引人吗?”
谢维康猛地拍了下她的肩膀,竖起大拇指夸奖道:“阳阳姐,你这个建议太好了!我采纳!你继续说,还有什么想法?”
陆阳往谢维康的背上拍了一巴掌,嗔怪道:“你轻点,打疼我了。”
谢维康只能尴尬地挠挠头。
得到肯定,陆阳更有劲头了,继续说道:“你看,咱们现实中打牌都有说有笑的,碰牌时喊‘站到,我要碰’,胡牌时说‘不好意思,你点炮了’,要是把这些常用的话做成语音,游戏不就更有代入感了?”
谢维康面露难色:“可是我没有声音素材呀。”
“麻将图片你怎么弄的?”陆阳反问。
“我自己画的。”谢维康随口答道。
“你怎么这么笨!”陆阳又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额头嗔怪道,“图片能画,声音就不能录吗?”
“对呀!我可以录呀!”谢维康一拍脑门,懊恼地自嘲,目光不经意间落在陆阳脸上,这才发现她今天和平时不太一样,因为此刻的她画着淡淡的少女妆。
平日里素净的眉眼,此刻缀着流星般的珠光,眼尾晕开的桃色眼影让圆润的瞳仁蒙着层层雾霭。
乌黑的睫毛如蝶翼轻颤,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衬得双眸愈发潋滟。
鼻梁弧线温柔,像新雪初霁的山脊,与眼下的珠光交相辉映。
银耳环随着她转头的动作划出流星般的轨迹,冷冽的金属光泽与唇间水润的蜜桃色形成奇妙的碰撞。
腮红从颧骨斜斜漫向耳际,像被夕阳吻过的云絮,让脸颊泛起毛茸茸的暖意。
唇釉亮得惊人,仿佛揉碎了的朝霞嵌在唇纹里,甜得让人移不开眼。
此时他俯身的姿势,让两人的距离不过三十厘米,能清晰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清香。
谢维康看着看着,竟有些恍惚,仿佛看到李梅的身影与眼前的美女重叠,眼神里不自觉流露出一丝温情。
陆阳也抬着头,撞进他温柔的眼眸里,心里小鹿乱撞,脸颊微微发烫,缓缓闭上了眼睛,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大约过了半分钟,谢维康猛然惊醒,看着她紧闭的双眼和泛红的脸颊,他不是真的榆木脑袋,自然明白她此刻的期盼。
但理智终究战胜了冲动,他轻咳一声,故意岔开话题道:“可是我录的话,只有男声,没有女声呀。”
陆阳睁开眼睛,眼神有些游离,不敢与他对视,失落与尴尬在脸上一闪而过。
她连忙嗔怪道:“嘿,榆木脑袋!本姑娘是男是女?”
“女的女的!”谢维康连忙挠头笑道,“要不,咱俩一起录音?”
陆阳娇嗔着提着条件道,“陪你录音可以,但你要是获奖了,得分我两成的奖金……哦不,要分我一半奖金。”
“没问题!”谢维康毫不犹豫地答应道,“我参赛就是想证明自己,要的是那份肯定,如果获奖了,奖金全归你!”
“真的?”陆阳眼睛一亮。
他重重点头,随即打开windows自带的录音机。
两人凑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地录了一段试了试,效果出乎意料地好。
接下来的一下午,他们一起整理了满满的一屏幕语音文本素材,分别录制了普通话、四川话、客家话三个版本的音频文件,直到日落西山才全部完成。
晚上,谢维康如约亲自下厨做了几道菜,同时感谢陆阳的风铃和宝贵建议。
饭后,他骑着自行车,把送她到龙潭寺火车站门口。
这里也是上次陆阳接他的地方。
夜色渐浓,两人依依不舍地告别,各自踏上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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