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还凝在院角的艾草叶尖，带着几分凉意的风穿过毒宗的回廊，将药香吹得漫院都是。嫣曦天不亮就起了身，支起小药炉，将晒干的蒲公英、金银花、甘草按比例配好，又加入少许蜜枣中和苦味，慢火熬煮。药汤咕嘟冒泡，蒸腾的热气里混着清甜，驱散了清晨的寒凉。
她正用木勺轻轻搅动药汤，院门外就传来一阵略显拖沓的脚步声，带着少年特有的莽撞。抬头望去，夜宸踩着晨露而来，依旧是一身墨色短打，衣摆沾了些草叶与泥土，显然是从后山过来。他手里攥着个油纸包，指节微微用力，像是藏着什么宝贝，眼神却刻意躲闪，不敢去看石桌上那碗冒着热气的汤药。
“这是什么？闻着就难喝。”夜宸走到院子中央，刻意站得离石桌远了些，语气里满是嫌弃，却偷偷用余光瞟了眼那碗深褐色的药汤。昨晚送完解药回来，他纠结了半宿，既不想来喝这不知滋味的药，又记着嫣曦说的毒脉反噬的滋味，最终还是抵不过心底那点对疼痛的忌惮，早早地就候在了院外。
嫣曦将药汤舀进粗瓷碗里，递到他面前，指尖还带着药炉的温度：“解毒护脉的药，加了蜂蜜和蜜枣，苦味已经淡了许多。趁热喝，凉了药效会打折，对你的毒脉也没好处。”
“谁要喝你的破药！”夜宸梗着脖子反驳，下巴微微扬起，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可当嫣曦微微挑眉，目光落在他依旧泛白的唇色上时，他莫名心虚起来，声音也弱了几分，“要、要不是爷爷特意叮嘱，说你配的药能压制毒脉，我才不来！”
他说着，像是下定了巨大的决心，捏着鼻子，端起药碗猛灌了一大口。药汤入口，先是淡淡的苦涩，随即便是蜜枣与蜂蜜的清甜在舌尖化开，算不上难喝，甚至比他想象中好了太多。可他偏要装出痛苦的模样，眉头皱得紧紧的，五官都挤在了一起，夸张地喊着：“难喝死了！比我配的毒还难喝！这东西真能治病？我看你是想趁机报复我！”
嫣曦看着他拙劣的演技，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转身从药箱旁拿起一个小巧的锦盒，打开后里面是切成小块的甘草糕，泛着淡淡的甜香：“含着这个，能去去嘴里的苦味。”
夜宸下意识地伸手接过，想都没想就塞进了嘴里。清甜的滋味瞬间驱散了舌尖残留的苦涩，连带着心里那点莫名的烦躁也淡了些。他嚼着甘草糕，忽然想起手里的油纸包，脸颊微微泛红，别扭地递到嫣曦面前：“给、给你的。山上顺手摘的，没人吃才给你，别多想！”
嫣曦接过油纸包，轻轻打开，里面是十几颗圆润饱满的火棘果，果皮红得发亮，透着浓郁的果香。【系统提示：火棘果，毒宗后山特有野果，酸甜无毒，富含维生素，是夜宸清晨特意绕路去后山摘的，耗时近一个时辰】。她拿起一颗咬了一口，酸甜多汁，果肉细腻，味道极好。“谢谢，很好吃。”
得到她直白的夸赞，夜宸的耳尖瞬间红透，像是被染上了胭脂，连忙别过脸，装作看院外的风景，嘴硬道：“小事一桩！这破果子有什么好吃的，我配的毒可比这有意思多了！等我练熟了新配的‘幻毒’，保管让你看不出破绽！”
话音刚落，他忽然觉得指尖一阵熟悉的麻痒，紧接着，那股麻意顺着经脉蔓延开来，脸色也变得比刚才更加苍白，呼吸都微微急促了些。嫣曦见状，立刻放下手里的火棘果，上前一步，伸手搭上他的手腕。指尖刚触到他的皮肤，就能感受到脉象紊乱，跳动急促，显然是毒脉又开始躁动了。
“昨晚又熬夜配毒了？”嫣曦的语气带着几分责备，却不难听出其中的关切。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体内的毒性比昨日更加活跃，显然是没有好好休息，还强行动用了毒性。
夜宸被说中了心事，脸颊更红了，像是做错事被抓包的孩子，别过脸嘟囔着：“我、我只是试试新配的‘幻毒’效果怎么样，就熬到了半夜，没耽误什么……”
他嘴上说得轻巧，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昨晚为了调配幻毒，他不仅熬到了后半夜，还动用了体内的先天毒性来催化药粉，当时就觉得一阵头晕，只是他逞强，没放在心上。
嫣曦松开他的手腕，转身从药箱里取出银针，语气不容置疑：“过来，我给你施针，缓解一下毒脉躁动。再这样下去，不用等你配出什么厉害的毒，毒脉反噬就能让你疼得直不起腰。”
夜宸虽不情愿，却还是乖乖地走到石凳旁坐下，只是依旧梗着脖子，装作不情愿的样子：“施针就施针，你轻点，要是敢弄疼我，我下次就给你药炉里加‘痒粉’！”
嫣曦没理会他的威胁，指尖捏着银针，目光专注而认真。她的动作熟练而精准，银针快、准、稳地刺入他手腕、脖颈、眉心的穴位，没有丝毫犹豫。针尖入体的瞬间，夜宸只觉一阵清凉顺着经脉蔓延开来，刚才那股麻痒与躁动渐渐消散，连呼吸都变得顺畅了许多。
他偷偷抬眼，看向嫣曦。阳光透过院中的老槐树，洒在她的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她的眉头微微蹙着，眼神专注而认真，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竟让他莫名觉得，这样的她看起来格外可靠。
“从今日起，你得跟我去后山采药。”嫣曦一边捻动银针，一边开口，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后山草木茂盛，灵气充足，多接触自然，对你稳定毒脉有好处。而且采药也能让你多认识些草药，对你配毒也有帮助。”
“不去！”夜宸想都没想就拒绝了，采药听起来就枯燥又无聊，哪有配毒有意思，“采药哪有配毒有意思！我才不去跟着你拔那些破草！”
“不去也行。”嫣曦语气不变，依旧专注地调整着银针的角度，“只是你这毒脉，若是得不到足够的草木灵气滋养，发作的次数只会越来越频繁，到时候疼得满地打滚，可别来找我。”
她的话精准地戳中了夜宸的软肋。他最害怕的就是毒脉发作时那种钻心的疼痛，那滋味，他一辈子都不想再经历。犹豫了半晌，他终究还是不情不愿地妥协了：“去就去！我只跟着你，不干活！要是草药弄脏了我的衣服，我可不干！”
【叮！夜宸对宿主好感度+10（“勉强认可”），当前0。】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时，嫣曦刚好拔下他身上最后一根银针。她收起银针，将用过的棉片扔进一旁的药渣桶里，语气柔和了些：“采药时我会教你分辨草药的药性，哪些能解毒，哪些能制毒，哪些又能辅助调理身体。多学点东西，对你没坏处。”
夜宸揉了揉刚才被施针的地方，那里还残留着淡淡的清凉感，体内的不适感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他看着嫣曦收拾银针的认真模样，心里忽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情绪。这个比他大四岁的女人，虽然总爱管着他，说话也直来直去，可她的医术是真的厉害，配的药虽然苦，却真的能缓解他的不适，施针也精准得让人佩服。
他忽然觉得，被她这样“管着”，好像也没那么糟糕。至少，不用再忍受毒脉发作时的剧痛了。
“喂，”夜宸犹豫了半晌，还是别扭地开口，“你这药，真的能治好我的毒脉？”
嫣曦抬头看他，眼底带着笃定的光芒：“能。但需要时间和耐心，不能急于求成，更不能像你现在这样，熬夜配毒，乱用毒性。从今日起，你必须按时喝药、按时施针，跟着我去后山采药，不准偷懒，不准耍小聪明。”
“知道了知道了！”夜宸不耐烦地挥挥手，像是觉得被人管束很丢人，“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不用你反复叮嘱！”
他说着，起身就要往院外走，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回头看了眼石桌上剩下的火棘果，脸颊泛红，硬邦邦地丢下一句：“明天我还来！你要是敢偷懒不熬药，我就给你院子里放毒虫！”
说完，他像是怕被嫣曦看穿心思似的，转身就跑，脚步仓促，衣摆都被风吹得飘了起来。
看着他略显狼狈的背影，嫣曦忍不住笑了。她拿起一颗剩下的火棘果，放进嘴里，酸甜的滋味在舌尖弥漫开来。这个嘴硬心软的小少主，虽然性子顽劣，却也并非无药可救。
她重新坐回石桌旁，打开药箱，取出纸笔，记录下夜宸今日的脉象与反应，又调整了明日的药方。晨露渐渐消散，阳光越来越暖，药炉里的余温还在，空气中药香与果香交织，带着几分岁月静好的味道。
嫣曦知道，收服这个顽劣的小少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她有足够的耐心和信心，用她的医术，一点点化解他体内的毒脉，也一点点融化他心里的坚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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