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香痕猛地抬头,红衣在苍白冰川映衬下,艳烈得惊心,又孤独得刺目。
祝昭然那句“你也想‘救’剪霜前辈,对吗?”
像一根细针,猝不及防地刺破了她以疯狂筑起的外壳,露出了内里鲜血淋漓的软弱。
“救…?”她重复着这个字眼,声音低得仿佛自言自语,指尖无意识地蜷缩,几乎要嵌入掌心。“你们懂什么…你们这些外人,懂什么?!”她猛地拔高声音,眼中的混乱却更甚,“霜姊她…她只是睡着了!我用冰凰晶…对,冰凰晶能让她永远陪着我!这不是很好吗?!”
她像是在质问众人,又像是在说服自己,手臂紧紧环住身旁剪霜冰冷僵硬的身体。
那支判官笔在苏沐寒手中再次微微发热,不再是之前那种共鸣的温热,而是传递出一种深沉的、带着悲悯与理解的复杂情绪,缓缓流入苏沐寒的心间。
与此同时,祝昭然心口也是一悸,冰火同心契让她清晰地感知到了苏沐寒此刻接收到的、源自判官笔的那份沉重。
“我们是不懂,”苏沐寒开口了,声音清冷,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她举起手中的判官笔,“但这支笔的主人,他懂。他懂那种不惜一切也想让至亲回来的执念。”冰蓝色的眼眸直视着印香痕,“他也曾站在生与死的边缘,试图逆转法则。”
印香痕的呼吸一滞,目光死死黏在那支笔上。
......
......
......
我是黄错。
那页紫黑色的书页,材质非帛非革,触手冰凉,上面的字迹仿佛是用干涸的血液书写,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我反复研读着关于“万灵血珠”的记载,心跳如擂鼓。
……集万灵血气,凝不灭魂珠……可大幅增强对生死法则之干预,逆乱阴阳,重塑魂灵……
每一个字都像是最甜美的毒药,诱惑着我早已沉沦的灵魂。形神俱灭的代价?
我早已不在乎。
只要能换回青蛾,区区残躯,何足挂齿!
然而,当我的目光落在炼制之法上时,一股寒意自脚底窜起,瞬间冻结了血液。
“需布设六座万灵血阵,呈六芒星状,阵眼各镇一城……”
六座城?
那不是六个敌人,不是六处险地,是六座活生生的、有着无数鲜活生命的城池!
布下此阵,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滔天血海,意味着无尽亡魂!
那将是怎样的人间地狱?
我眼前仿佛浮现出青蛾的脸,她拉着我的衣袖,指着街上熙攘的人群,好奇地问:“爹爹,那个卖糖人的老爷爷家里也有像我一样的小孩子吗?他们也会因为爹爹回家晚而担心吗?”
她喜欢热闹,喜欢看集市上的人间烟火。
若她醒来,知道我为了她,让六个如同我们曾经居住过的那般热闹的城池化为死域,让无数个像她一样的孩子失去父亲,让无数个家庭破碎……她还会认我这个爹爹吗?
她亮晶晶的眼睛里,还会映出我的身影吗?
我的手在颤抖。
复仇时,我手刃仇敌,不曾犹豫。
可如今,这冰冷的文字要求我屠戮的,是无辜的、与我毫不相干的万千生灵。
力量近在咫尺,希望的曙光仿佛触手可及。
可这条路,铺满了无辜者的骸骨。
我真的…要踏上去吗?
青蛾,爹爹该怎么办?
......
......
......
黄错记忆带来的沉重与抉择的艰难,通过冰火同心契与判官笔的链接,清晰地传递给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望兮抿紧了唇,燕语竹握剑的手更紧了几分,祝昭然则下意识地靠近了苏沐寒,狐尾不安地扫动着。
印香痕脸上的疯狂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切的茫然与痛苦。
黄错的犹豫,像一面镜子,照出了她内心深处一直被刻意忽略的不安与负罪感。
她用冰凰晶强行留住剪霜的“身体”,何尝不是一种对生死法则的粗暴干预?
而这份“留住”,带给剪霜的,真的是安宁吗?
还是永恒的禁锢?
就在这时,苏沐寒手中的判官笔突然自主悬浮起来,笔尖遥指着下方潺潺流动的未冻之河。
笔身散发出微弱的光芒,不再是之前的白光,而是交替闪烁着赤红与冰蓝两种色彩——正是冰火同心契的力量属性!
“这条河…”苏沐寒若有所感,与祝昭然对视一眼。
两人默契地同时运转玄气,冰属性与火属性的玄气并未冲突,反而在同心契的作用下,交织成一股柔和而奇异的力量,缓缓注入判官笔中。
笔身光芒大盛!
一道混合着红蓝光丝的能量流自笔尖射出,如同探针般,轻轻触碰在未冻河的河面上。
“嗡——”
奇异的嗡鸣声响起,并非来自实物,而是直接回荡在众人的意识里。
紧接着,河面之上,光影扭曲,浮现出些许模糊的、断断续续的片段——那并非黄错的记忆,而是一些残留的景象:仿佛是一片被冰雪覆盖的山脉内部,核心处涌动着既非生、也非死的奇异能量;又似乎看到冰凰晶的光芒,与这股能量隐隐呼应;最后,影像定格在河流某处看似普通的河床,那里似乎隐藏着一个极其隐秘的入口,入口边缘闪烁着与判官笔同源的、微弱的法则波动。
景象只持续了短短几息便消散了。判官笔的光芒黯淡下去,落入苏沐寒手中,仿佛耗尽了力量。
“刚才那是…”燕语竹目光锐利,“霜语山脉的内部?还有那条河的源头…”
“看来,这条河的不冻,与冰川核心处某种涉及生死界限的能量有关,”望兮指尖抵着下颌,分析道,“冰凰晶或许既是钥匙,也是稳定器。而判官笔,能指引我们找到通往核心的路径?就在这河床之下?”
印香痕死死盯着河面刚才浮现影像的位置,身体微微发抖。
她似乎想说什么,嘴唇翕动,最终却只是将剪霜搂得更紧,仿佛一松手,她就会化作泡影消失。
......
......
......
与此同时,远在万里之外的落云宗,碧霞峰上。
正懒洋洋趴在江清妍膝头享受抚摸的云猫突然竖起了耳朵。
旁边拄着拐杖打理药圃的小熊猫也停下了动作。
屋檐下挂着的话痨鹦鹉猛地炸起了羽毛。
“嘎!不对劲!很不对劲!”话痨鹦鹉扑棱着翅膀,尖声叫道,“黑心狐狸和小冰块那边!刚才…刚才好像一下子变得好沉重!压得鸟喘不过气嘎!”
月光兔的长耳朵紧张地抖动着:“我也感觉到了,通过那道契约联系…好像看到了很悲伤,很挣扎的东西…”
金黄灵雀落在枝头,歪着脑袋:“还有…一种冷冰冰的,像是…像是规则一样的感觉?好可怕…”
江清妍慵懒的凤眼中闪过一丝凝重,轻轻放下酒杯。
苗秀儿撇撇嘴,习惯性地想嘲讽两句,最终却只是烦躁地揪了揪自己的麻花辫:“哼,那两个麻烦精,就知道在外面惹事…可别真把自己搭进去了。”
她嘴上不饶人,眼神却泄露了真实的担忧。
小熊猫拄着拐杖,慢悠悠地道:“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亦有大机缘。她们遇到的,恐怕是了不得的东西。我们在这边干着急也没用,那同心契虽能传递些许感应,却也帮不上实质的忙。”
“嘎!那怎么办?就这么看着吗?”
话痨鹦鹉急得在架子上来回蹦跶。
“等。”江清妍轻轻吐出一个字,目光望向北方,仿佛能穿透重重山峦,看到那极寒冰川下的暗流涌动,“相信她们不需要任何理由。”
……
……
……
冰川上,对峙仍在继续。
判官笔的异动和揭示的线索,打破了僵局,也带来了新的未知。
印香痕站在未冻河边,身后是沉默的剪霜,前方是手握线索的四人组。
河水的潺潺声,此刻听来,如同一声声来自地底的低语,诱惑着,也警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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