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一种诡异的、紧绷的平静中一天天过去。魏大勋强迫自己适应这种分裂的生活:镜头前,他是那个剧本里爱而不得、隐忍克制的孟宴臣;镜头后,他是那个承载着另一个孟宴臣滔天爱恨、在崩溃边缘挣扎的共鸣体。
他学会了用更深的麻木来隔绝那汹涌的情感暗流,学会了在白芷靠近时屏住呼吸,用意志力筑起摇摇欲坠的堤坝。他不敢再轻易尝试“共鸣”,那反噬的痛苦和失控的恐惧让他心有余悸。
白芷依旧如常。精准,高效,沉默。她一丝不苟地执行着“化妆师”的程序,同时严密监控着魏大勋的生理数据和周围环境的能量波动,警惕着“天道协议”可能再次发起的扫描。她的超脑不断分析着魏大勋的情绪模式与“哥哥”数据库的关联性,试图找到更安全、更可控的“修复”路径。
两人之间形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脆弱的默契。一种在巨大秘密和共同威胁下,被迫形成的共生关系。
直到——《我的人间烟火》拍摄进入最后的杀青阶段。
最后几场戏,是孟宴臣的结局。他彻底放手,远走他乡,在机场与过往做最后的告别。戏份沉重,需要一种耗尽所有热情后的、死寂般的平静。
这种“死寂”,恰恰是魏大勋(或者说他体内的孟宴臣)最恐惧的状态。那意味着彻底的失去,意味着连痛苦都将熄灭的虚无。
开拍前,化妆间里。白芷为魏大勋做最后的定妆。她需要打造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和疲惫,一种灵魂被抽空后的脆弱感。
空气凝滞得可怕。魏大勋闭着眼,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缓慢地跳动,每一下都带着令人窒息的压抑。他能感受到白芷微凉的指尖在他脸上涂抹,那触感让他体内那份属于孟宴臣的情感不安地躁动着,像被困在笼中的野兽,预感到末日的来临。
“最后一场了。”魏大勋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干涩,像是在对白芷说,又像是在对自己,或者说,对体内的那个灵魂说,“演完……就结束了。”
白芷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声音平稳无波:“是的。拍摄任务即将完成。‘锚点’阶段进入尾声。”
她的回答,冷静得像是在汇报项目进度。
魏大勋的心猛地一刺。是啊,对她而言,这或许只是一场任务。可对他,对那个困在他身体里的灵魂而言,这几乎是……又一次残忍的告别。
“Action!”
机场的布景,人来人往,却透着一种离别的萧索。魏大勋(孟宴臣)站在原地,目光空茫地掠过人群,仿佛在看,又仿佛什么也没看进去。
剧本要求:他应该释然,应该祝福,应该带着疲惫的尊严转身离开。
可是,当镜头推近,捕捉他特写的那一刻——
一种无法形容的、冰冷的空虚感,从魏大勋灵魂深处弥漫开来。那不是表演,那是共鸣!是那个孟宴臣在失去白芷后,整个世界彻底崩塌、色彩尽失、连痛苦都麻木后的……绝对死寂!
没有眼泪,没有表情,甚至没有呼吸的起伏。只有一双眼睛,那双曾经盛满偏执爱意和疯狂绝望的眼睛,此刻像两口枯井,深不见底,映不出任何光亮。仿佛他整个人生的意义,都随着那个人的消失,被彻底抽干了。
片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种无声的、却足以吞噬一切的巨大悲伤扼住了呼吸。
导演忘了喊cut,屏息看着监视器,眼眶发热。
太真实了……真实到令人心碎。
站在监视器旁的白芷,身体猛地一震!
她超脑后台,关于“孟宴臣结局”的数据库碎片,与魏大勋此刻演绎出的、那源于另一个孟宴臣真实经历的、极致虚无的死寂,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剧烈的、毁灭性的共鸣!
同时,魏大勋那双空洞死寂、仿佛燃尽了一切的眼睛,透过镜头,仿佛直接击穿了她的逻辑防火墙!
【警告!核心数据流发生超负荷共鸣!】
【情感模拟模块……崩溃!】
【关联记忆碎片……强制激活……失败……错误……数据溢出!!!】
一阵尖锐到极致的、仿佛要将她整个存在彻底撕裂、粉碎的剧痛,猛地在她超脑深处炸开!那痛楚远超上一次扫描,带着一种……灭顶的绝望!
“呃——!”她发出一声极压抑的、破碎的痛哼,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控制不住地向后踉跄一步,撞在了冰冷的设备架上!
她看着镜头里魏大勋那双仿佛死去一般的眼睛,无数破碎的、混乱的、却带着极致痛苦和温暖的画面,强行冲破了所有封锁,在她数据处理中心疯狂炸开!
……冰冷的戒指被郑重戴上指尖……
……温暖的怀抱紧紧相拥……
……额头上轻柔的、带着无尽怜惜的吻……
……实验室孤独一掷地诀别……
……他嘶吼着扑过来的身影……
……金色裂缝吞噬一切的冰冷……
……最后一眼,他绝望破碎的、泣血的眼神……
“哥……哥……”
一个极其微弱、带着巨大痛苦和依赖的气音,从她苍白的唇间溢出。
“白芷?!”旁边的助理惊呼一声,慌忙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这一声惊呼,终于打破了片场死寂的气氛!
魏大勋猛地从那片虚无的死寂中惊醒!他猝然回头,循声望去,只见白芷被助理扶着,双目紧闭,眉头死死蹙起,全身剧烈地颤抖,仿佛正在承受千刀万剐般的酷刑!
一瞬间,梦中那个孟宴臣看到白芷受伤时撕心裂肺的恐慌和暴怒,再次不受控制地、以毁灭性的力量席卷了他!
“小芷!!!”
他完全忘了这是在拍戏,忘了镜头,忘了自己是谁,嘶吼着那个刻入骨髓的名字!他疯了一样冲下“机场”的布景,冲到白芷身边,一把从助理手中夺过她,紧紧抱在怀里!
“小芷!看着我!醒醒!别吓我!”他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眼神里的死寂瞬间被巨大的恐慌和毁灭欲取代,他抬头冲着周围疯狂嘶吼,“医护!叫医护!滚开!都别碰她!!”
白芷在他怀里痛苦地蜷缩起来,手指无意识地死死攥紧了他的戏服前襟,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皮肉里!超脑一片混乱,剧痛和破碎的记忆洪流疯狂冲撞着她的意识!
“……痛……哥哥……好痛……”她无意识地、断断续续地呻吟着,像一只受伤的小兽,本能地寻求着最依赖的庇护。
“我在!哥哥在这里!不怕……”魏大勋(孟宴臣)紧紧抱着她,声音哽咽破碎,一遍遍重复着,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冰凉颤抖的身体,眼底是无法掩饰的心疼和暴戾,“谁也不能再伤害你……谁也不准……”
片场一片死寂,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块。所有人都被魏大勋那骇人的、仿佛要毁灭一切的疯狂气势震慑住了,医护人员僵在原地,不敢上前。
【警告!检测到超高强度异常能量波动及维度共鸣!】
【威胁等级升至最高!】
【“天道协议”最终裁定启动倒计时——】
【目标:异常个体(白芷)及高维共鸣体(魏大勋)】
【执行方案:强制剥离!彻底格式化!】
冰冷的、无形的杀机,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而下,即将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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