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门而入的,却是一阵裹着雨气的冷风,和一个浑身湿透的快递员。
“江晚晚女士吗?有您的同城急件,需要签收。”快递员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递过来一个扁平的文件袋。
紧绷的心弦骤然一松,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更深的疑虑。她在这里,几乎与世隔绝,谁会给她寄同城快件?
她签下名字,接过那份轻飘飘却感觉异常沉重的文件袋。快递员转身离开,风铃再次响起,茶馆里仿佛什么也未曾发生。
但她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她坐回位置,没有立刻拆开文件袋,指尖先触到了自己随身的工具包。她打开它,像是在寻找一丝安定,开始将缂丝针一支支理好。当指尖碰到内袋里那张边缘已有些毛糙的旧照片复印件时,她的动作停了一下。她没多看,只是轻轻将它塞得更深,拉上了拉链。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两个年轻的声音,带着游客特有的兴奋,打破了茶馆刚刚恢复的宁静。
“刚才那个姑娘穿得素净,拍照特别出片。”
“我发朋友圈了,配文写‘江南偶遇神仙姐姐’,点赞都快爆了!”
江晚晚抬眼看向门口。两个年轻游客端着茶杯站在屋檐下,手机屏幕还亮着。其中一人正翻相册,画面一闪而过——是她低头整理工具的侧脸,背景是茶馆木门和半幅褪色蓝布帘。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阿杰已经端着两杯新茶走过去,脸上带笑:“老板说,今天每位客人都送一杯明前龙井。”
两人愣住:“我们不是刚点过?”
“这是额外的。”阿杰把杯子放下,语气不重,“咱们这儿有个规矩——不拍客人,不传外人。您懂的吧?”
游客对视一眼,讪讪地收起手机。其中一个小声嘀咕:“至于吗,又不是偷拍……”
话没说完,就听见后堂帘子轻响。
阿杰回头看了眼,动作没变,但笑容淡了半分。他没再说话,只静静站着,直到两人喝完茶离开。
江晚晚低着头,假装在检查梭子。其实耳朵一直竖着。等脚步声彻底远了,她才抬头看向柜台方向。罗坤明不在那儿。但她知道,刚才那一下帘动,是他出来了。
这地方,比她想的还护人。
她合上包,起身出门。风有点凉,吹得河边柳枝乱晃。她沿着青石板路往回走,路过一家杂货店时,看见店主正用手机刷朋友圈,屏幕上赫然是那张“神仙姐姐”图,底下几十个评论。
她没停下,也没拍照取证。只是默默记住了发布时间:十分钟前。
回到小院时,天色正好转阴。她刚放下包,手机响了。陌生号码,外地区号。
她接起来,那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江家秘书陈姐。
“小姐,先生让您立刻回沪。”
江晚晚靠着门框站定,手指绕着发尾打了个结:“哦?什么事这么急?”
“订婚的事需要重新商议,董事会也在等您出席。”
“我前几天不是说了,我不参加。”
“可现在外面都在传您失踪,有媒体开始联系公关部了。”
江晚晚笑了:“所以你们不是担心我,是怕影响股价?”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您在哪里?安全吗?”
“我在哪儿不重要。”她说,“重要的是,谁告诉你们我在哪儿的?”
“社交平台已经有照片流传,投行圈好几个群都在转发。”
“哦。”她应了一声,没生气,也没慌,“帮我转告父亲——我现在很好。”
然后她按断了通话,顺手关机。
她没立刻进屋,而是站在院子里看了会儿河面。鸭子游过去,划开一道水纹,又被风吹散。她想起昨天在茶馆听到的“五年前”“罗家”那些词,又想到自己查到的股权协议草稿。
原来逃出来不是结束,只是换了个战场。
她转身进屋,第一件事就是把缂丝机往里挪了半步。原本靠窗的位置,现在紧贴东墙。光线暗了些,但她觉得踏实。
接着她从床底拿出备用手机,开机联网。搜索栏输入“江晚晚 古镇”,跳出来七八条信息。有本地生活群里的模糊抓拍,标题写着“江氏千金隐居江南?”;还有匿名论坛帖,说某投行女高管疑似私奔,配图正是她在早市买豆腐花的照片。
浏览完所有内容,她直接关机,把SIm卡抠出来掰断,扔进垃圾桶。
做完这些,她坐到竹椅上,盯着桌面发呆。窗外风大了,檐角铜铃叮当响。她忽然起身,从抽屉里翻出日记本和钢笔。
翻开新的一页,她写下一行字:
“他们找来了,但我不会再逃。”
写完她合上本子,塞进抽屉最底层。动作很轻,像藏一件不能见光的秘密。
傍晚时候,她煮了碗面,加了个蛋。吃一半时听见外面有人说话。探头一看,是隔壁房东太太拎着一篮子青菜路过。
“小江啊,今天有客人找你吗?”
江晚晚摇头:“没有。”
“那就好。”老太太压低声音,“刚才有个西装男在桥头问路,说是上海来的。我看不像好人,就没告诉他。”
“谢谢您。”江晚晚笑了笑,“不过我不怕的,我就在这儿住着。”
“哎哟,你胆子真大。”老太太摆摆手走了。
江晚晚关上门,背靠门板站了几秒。她知道,这只是开始。今天能有人替她挡一次,明天未必还有人愿意管闲事。
她走到桌前,打开工具包,取出一枚素圈戒指模型。这是她这几天练手做的,用的是最细的金线,一圈一圈缠出来的。不算精致,但结实。
她把它套在左手无名指上试了试,大小刚好。
窗外风没停,铃声一阵接一阵。她没再去看河面,也没去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只是坐着,手里捏着那枚戒指,一圈圈转动。
远处听雨轩的方向,有人推门出来。阿杰站在台阶上点了根烟,目光扫过小院这边,见灯亮着,轻轻点了点头。
他没进去通报,也没靠近。他知道有些事,只能她自己扛。
江晚晚把戒指摘下来,放进一个小布袋,系紧口子,放进抽屉。
然后她重新坐回竹椅,望着门外漆黑的巷子。
脚步声由远及近,在巷口停住。
一个人影出现在拐角,穿着深色风衣,手里拿着伞,却没有撑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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