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个小时，路明非和楚子航强撑着伤势和疲惫，几乎将整个地下空间，以及大厦其他可能藏匿物品的区域翻了个底朝天。动用了一切能想到的探测手段，甚至路明非还尝试着用他那不稳定的灵觉去感知。
然而，一无所获。
那份代号“青铜之心”的SS级文件，如同人间蒸发，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仿佛它从未被带到这里，或者，已经被那离去的龙王以某种他们无法理解的方式带走。
最终，楚子航接通了与学院的加密通讯。他站在一片废墟中，背景是支离破碎的混凝土和扭曲的钢筋，声音透过面罩传来，依旧平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任务报告：目标地点遭遇疑似大地与山之王耶梦加得的力量投影，发生激烈交战。我方……未能成功回收‘青铜之心’文件。文件下落……不明。重复，文件下落不明。”
通讯那头是长久的沉默。可以想象，校董会那边会是何等的震怒与失望。
楚子航没有为自己和路明非做任何辩解，只是冷静地陈述了事实，包括路明非关键时刻的介入和爆发。然后，他切断了通讯。
他看向一旁蹲在地上，看着一片焦黑地面发呆的路明非，沉默了片刻，说道：“学院会处理后续。你……去找她吧。”
路明非抬起头，脸上还带着战斗后的污迹和疲惫，眼神有些空洞。他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朝着出口走去。
窗外，雨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淅淅沥沥，敲打着餐厅的玻璃窗，发出细碎而持续的声响，像是无数窃窃私语。餐厅内灯光温暖，空气中漂浮着食物诱人的香气，与不久前地下空间的血腥与残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路明非和诺诺相对而坐。面前的餐点几乎没动。
诺诺用叉子无意识地戳着盘子里的食物，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终于抬起头，看向路明非。她刻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刻意拉开的疏离感：
“路明非。”
“啊？师姐？”路明非正神游天外，被点名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应道，像课堂上被老师突然提问的学生。
诺诺侧过脸，目光似乎被窗外模糊的雨景和树影吸引，不去看他的眼睛，继续说道：
“我想了想，我们俩……可能不太合适。”
路明非脸上的表情，在几秒钟内，上演了一场极其精彩的、无声的“内心风暴”。
他先是猛地一愣，眼睛微微睁大，瞳孔里清晰地映出诺诺的侧影，似乎大脑的缓存区还没能完全处理这句突如其来的、重量级的信息。紧接着，仿佛是延迟的痛感终于传导到了神经中枢，那双总是带着些微窘迫、善意和一点点讨好意味的眼睛里，迅速漫起一层真实的、难以掩饰的悲伤，像是被一根无形的针，精准地刺中了心脏最柔软的地方。他的嘴唇不受控制地轻轻颤动了几下，似乎有无数的话语、疑问、不甘想要冲口而出，但最终，所有的声音都被一股巨大的、习惯性的力量强行压了下去，哽在了喉咙深处。最后，所有的惊愕、悲伤、挣扎，都如同退潮般，归于一种令人心疼的、死水般的平静。那平静之下，是仿佛早已预料到会有此结局的、深入骨髓的认命。
他扯了扯嘴角，努力想做出一个回应式的表情，最终却只形成了一个有些干涩、比哭泣还要难看的笑容，声音带着点使用过度后的沙哑：
“我知道了，师姐。”
这句平静的、甚至可以说是逆来顺受的接受，像一根点燃的火柴，瞬间丢进了诺诺心中那座由担忧、委屈、后怕、以及对他这种态度的愤怒混合而成的火药桶里。
“你知道个头！”
带着明显哭腔的斥责脱口而出，与此同时，她纤细白皙的手指屈起，一个积蓄了许久力量的、结结实实的脑瓜崩，“咚”地一声，清脆地弹在路明非毫无防备的额头上！
“嗷！”路明非吃痛，下意识地捂住被弹得发红的地方，完全懵了。他看着眼前眼圈迅速泛红、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一副又气又委屈模样的诺诺，一脸的茫然和无措，像只被主人莫名其妙揍了一顿的大型犬，可怜又困惑，“师、师姐？你……你怎么了？那我……我该咋说？”
诺诺看着他这副蠢笨到极点、完全不开窍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双手抱胸，猛地扭过头去，只留给他一个气鼓鼓的侧影和微微起伏的肩膀，把那份“我很委屈你快来哄我而且必须哄对方式”的傲娇姿态表现得淋漓尽致。
“你自己想！”
这三个字，像一道突如其来的圣旨，又像一道超高难度的谜题，狠狠地砸在了路明非本就因为战斗和刚才“分手宣言”而过度负载的大脑上。他顿时僵在原地，仿佛被施了定身咒。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餐厅里只有窗外雨声和隐约的背景音乐。路明非的眉头紧紧皱起，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起来，cpU风扇仿佛在耳边轰鸣。无数看过的动漫、小说、电影台词、甚至网络段子在脑海里翻滚、碰撞、筛选……《心跳回忆》？不对！《白色相簿》？太胃疼了！《你的名字。》？场合不对！《黑客帝国》？完全跑偏！
他试图从诺诺的侧脸解读出一点提示，但那紧绷的线条和微嘟的嘴唇只传递出“我很生气”的信号。
就在诺诺快要失去耐心，觉得这块木头没救了的时候，他才小心翼翼地，用极其试探的语气，仿佛在触碰一个一碰即碎的、名为“希望”的肥皂泡，轻声地，几乎像耳语般说道：
“那……要不……我们先凑合看看？”
这句话，像是一下子戳破了诺诺辛苦维持的、冰冷而气鼓鼓的外壳。她猛地转回头，看着路明非那副既带着一丝期盼、又怂得恨不得缩进地缝里的矛盾表情，终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可那笑容里，还闪烁着未干的泪光，像是雨后天边出现的、带着湿气的彩虹。
“看你个头？！”
她带着一种又好气又好笑、彻底拿他没办法的无奈，以及一点点孩子气的报复心理，伸出手，胡乱地在路明非那一头本就不算整齐、此刻更显凌乱的头发上用力揉了一通，动作粗暴，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亲昵，直到把它彻底变成一团名副其实的、乱糟糟的鸟窝。
金幕外 · 欢呼与欣喜
“耶——！！！”
“凑合看看！哈哈哈！路明非你真是个天才！”
“答应了！这算是答应了吧？！”
“诺诺师姐笑了！她笑了！”
“太好了！他们这算是……和好了？不，是终于捅破那层窗户纸了？！”
金幕之外，卡塞尔学院广场上，当路明非那句“凑合看看”说出口，诺诺破涕为笑，伸手揉乱他头发的那一刻，压抑了许久的欢呼声和掌声如同火山般爆发出来！几乎所有关注着这对别扭男女的师生，都露出了如释重负和由衷喜悦的笑容。之前的担忧、紧张、惋惜，在这一刻都化为了成功的狂喜。
之前那些支持“路诺cp”的声音，此刻更是汇成了欢乐的海洋：
“路明非！好样的！”
“诺诺师姐！干得漂亮！”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欢呼声此起彼伏。
站在人群前方的诺诺（现实世界），看着金幕内那个“自己”和路明非终于以一种极其“路明非”式的方式打破了僵局，她那颗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稳稳地落回了原地。脸颊上不由自主地再次泛起红晕，但这一次，不再是羞恼，而是满满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欣喜和甜蜜。嘴角高高扬起，怎么压也压不下去。
她看着金幕里那个顶着鸟窝头、一脸懵懂又带着点小窃喜的路明非，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同时又暗暗下定决心：
等着吧，笨蛋。
等你，在这边的世界入了学……
我们的‘凑合’日子，长着呢！
看我怎么‘欺负’你！
这份“欺负”，此刻在她心中，已经变成了世界上最甜蜜的约定。金幕内外，仿佛都沉浸在这对男女主角历经波折后，终于迎来的、带着雨水泥土气息和一丝血腥、却无比真实的曙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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