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灵带回来的那个青铜罗盘在地上滚了半圈，停在沈惊鸿脚边。上面刻的星图还在往下滴水，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湿漉漉的光。
“就这玩意儿？”王凯旋凑过去，用脚尖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能打开那两扇大家伙？”
胡八一蹲下身，仔细看了看罗盘中心的凹陷，又抬头看了看那两扇正在微微震动、发出低沉嗡鸣的青铜巨门。“形状跟惊鸿的符牌对得上。看来，光有箱子还不够，得凑齐这几样东西。”
雪莉杨拿出水壶和急救包，递给张起灵。“小哥，你先处理下伤口。” 她看着张起灵手臂上那几道深可见骨的抓痕，心有余悸，“水底下……除了那蛟，还有别的东西？”
张起灵接过水壶冲洗伤口，动作干脆利落，眉头都没皱一下。“一些水傀，”他声音没什么起伏，“被蛟的气息吸引，附在锁链上。”
他说的轻描淡写，但众人都能想象水下的凶险。水傀那东西，传说中是淹死者的怨气所化，力气奇大，缠上人就往水底拖。
沈惊鸿抹去嘴角的血迹，弯腰捡起了那个青铜罗盘。入手冰凉沉重，上面的星图似乎与他怀中的符牌产生了某种呼应，微微发热。
“门要开了。”他抬头，看向巨门。
只见门上的日月星辰图案光芒逐渐稳定下来，不再刺眼，而是变成了一种温润内敛的光辉。巨大的门体震动着，缓缓向内裂开一道缝隙！一股更加古老、更加苍茫，仿佛沉淀了万载岁月的气息，从门缝中扑面而来！
那气息并不阴森，反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厚重与威严，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
“我的娘诶……”王凯旋看着那缓缓开启的巨门，忘了身上的疼痛，喃喃道，“这后面……不会是玉皇大帝的凌霄殿吧？”
胡八一也屏住了呼吸，手电光死死盯着那道越来越宽的门缝。后面没有金光万丈，也没有仙气缭绕，只有一片深邃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黑暗。
湖水中的青铜蛟，似乎对这股门后逸散的气息极为恐惧，发出一声低沉的、带着不甘的呜咽，彻底沉入了水底，消失不见，只留下湖面一圈圈荡漾的涟漪。
几分钟后，两扇青铜巨门终于完全洞开，露出了一个足以让卡车通过的巨大门户。门后的黑暗浓郁得如同实质，手电光射进去，只能照出短短一截距离，仿佛被什么东西吞噬了。
“进……进去吗？”王凯旋咽了口唾沫，心里有点打鼓。这地方邪乎得紧，谁知道门后面等着他们的是啥。
“都到这儿了，难道还回头？”胡八一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悸动，“回头也没路，上面黑水公司肯定还在撒网找我们。何况，”他看了一眼沈惊鸿抱着的青铜箱子和罗盘，“这些东西指引我们到这里，不可能只是为了看个门。”
沈惊鸿没有说话，他已经拿着罗盘，率先迈步向门内走去。他的脚步很稳，仿佛回家的游子。
张起灵默默跟上，黑金古刀已然出鞘半寸，警惕着门后的黑暗。
胡八一和王凯旋对视一眼，也赶紧跟上。雪莉杨检查了一下武器，走在最后。
跨过那道巨大的门槛，仿佛穿越了一层无形的薄膜，周围的空气瞬间变得不同。温度适中，不冷不热，空气中那股陈腐的灰尘味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类似于檀香和旧书卷混合的奇异味道。
手电光在这里似乎能照得更远一些了。
他们发现自己站在一条更加宏伟的廊道里。这条廊道比外面的运兵道还要宽阔数倍，两侧不再是粗糙的石壁，而是打磨得光滑如镜的黑色巨石，上面雕刻着连绵不绝的壁画。
壁画的内容极其丰富，有先民祭天、部落征战、洪水泛滥、山崩地裂……还有各种奇形怪状的生物，有些像是《山海经》里记载的异兽。画面的叙事风格古朴苍劲，充满了原始的力量感。
“这……这画的是啥年代的事儿？”王凯旋看得眼花缭乱，“看着比夏商周还要早吧？”
胡八一也被深深震撼了，他用手电仔细照着一幅描绘着巨人撑开天地的壁画，声音有些发干：“这些壁画记载的，可能是一些……早已失传的远古神话，甚至可能是……更早的文明历史。”
雪莉杨更是看得如痴如醉，她几乎趴在了墙壁上，用手轻轻触摸着刻痕。“这些雕刻技法……从未见过。还有这些颜料，历经如此漫长的岁月，竟然还能保持如此鲜艳的色彩！这太不可思议了！”
沈惊鸿对壁画的兴趣似乎不大，他的目光更多地停留在廊道的地面和穹顶。地面是由一种温润的白色玉石铺就，一尘不染。穹顶则镶嵌着无数发出柔和白光的夜明珠，排列成周天星辰的图案，将整个廊道映照得如同白昼——这也是为什么手电光在这里效果更好的原因。
“这手笔……”胡八一看着头顶的“星空”，喃喃道，“怕是秦始皇陵都没这么夸张。修这里的人，图啥？”
廊道很长，一眼望不到头。几人沿着廊道小心翼翼地向内走去，脚步声在空旷的环境中传出老远。
走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前方出现了变化。廊道到了尽头，连接着一个巨大的圆形广场。广场中央，矗立着一座九层高的、完全由青铜筑成的巨塔！
青铜塔造型古朴，每一层都刻满了密密麻麻、比箱子上更加复杂深奥的符文，塔身散发着幽幽的青光，与沈惊鸿手中的箱子和罗盘交相辉映。塔尖似乎直插入上方看不见顶的黑暗之中。
而在青铜塔的基座周围，按照某种玄奥的方位，摆放着九个形态各异的青铜雕像！
这些雕像并非人形，而是九种不同的异兽，有的像虎，有的像鸟，有的像鱼，有的则完全是想象出来的怪物形态。它们姿态各异，或蹲伏，或昂首，或展翅，共同拱卫着中央的青铜塔。
“我的天……”雪莉杨看着这宏伟得超乎想象的青铜塔和异兽雕像，捂住了嘴，“这……这已经不是陵墓或者遗迹的概念了……这更像是一个……一个……”
她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
“祭祀之地？或者说……沟通天地的场所？”胡八一尝试着补充，他自己也觉得这说法有点玄乎。
王凯旋绕着最近的一个雕像转了一圈，那雕像形似猛虎，却背生双翅，獠牙外露，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要扑过来。“这东西……是实心的吧？不会突然活过来吧？”他有点怵。
沈惊鸿在踏入这个广场的瞬间，就停住了脚步。他怀中的符牌滚烫得吓人，手中的青铜罗盘更是自发地悬浮起来，表面的星图开始缓缓转动。身后的青铜箱子也发出了愉悦般的轻微嗡鸣。
所有的迹象都表明，这里就是最终的目的地。
他走到广场中央，站在那座青铜巨塔之下。仰望着这座散发着洪荒气息的巨塔，他感受到了一种来自血脉深处的呼唤与悸动。
“这里，”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肃穆，“是‘归墟’。”
“归墟？”胡八一皱眉思索，“《山海经》里提到的那个众水汇聚之处、无底之谷？”
“不是地理意义上的归墟。”沈惊鸿伸出手，似乎想触摸那冰凉的塔身，但在距离一寸的地方又停了下来，“是概念的归墟。万物终结与起始之地，也是……知识的最终沉淀之所。”
他的目光扫过那九个异兽雕像。“守护九源的使者么……”他低声自语，像是在回忆什么。
“惊鸿，你说啥？”王凯旋没听清。
沈惊鸿没有回答，他的注意力被青铜塔基座上的一处吸引。那里有一个明显的、与罗盘大小相仿的凹陷，周围环绕着九个小孔，孔洞的形状，正好对应着那九尊异兽雕像！
他抬起手中的青铜罗盘。罗盘悬浮着，缓缓飞向那个凹陷。
严丝合缝地嵌了进去。
咔哒。
一声轻响，仿佛最后的枢纽被扣上。
整个青铜巨塔猛地一震！塔身的符文如同被点燃的灯带，从基座开始，一层接一层地迅速亮起！青光大盛！
同时，那九尊异兽雕像的双眼，也齐齐亮起了不同颜色的光芒！
整个广场，被一种梦幻而神圣的光辉所笼罩。
在耀眼的青光中，青铜塔基座的正前方，光滑的塔壁上，如同水面般荡漾起来，随后，一幅清晰无比的、由光线构成的巨大地图，缓缓浮现出来！
地图上山川河流、地貌走势清晰可辨，其中几个点，被特别明亮的标记标注出来。
胡八一死死盯着那幅地图，呼吸骤然急促！
他看到了熟悉的黄河、长江轮廓，看到了中原大地，看到了……
他伸手指着地图上一个被重点标记的、位于黄河拐弯处的区域，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
“那里！是龙岭！陕西古蓝县！龙岭迷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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