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府书房内，铜炉里的安神香燃着袅袅青烟，却压不住苏璃心口的悸动。她指尖还残留着方才被李彻攥紧时的温度，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洛水堤岸的惊险——刀疤脸的狞笑、苍鹰的尖唳，还有李彻玄甲染血时，那双红得吓人的眼睛。最让她在意的，是战斗最烈时，他手腕闪过的那道淡蓝微光，还有空中转瞬即逝的奇怪符号，像刻在她心头的谜。
“坐吧，我让后厨炖了安神汤，马上就来。”李彻跟着进来，见她站在窗边发怔，声音放得格外轻。他自己也没卸甲，玄甲上的血渍已经干涸，却仍带着未散的杀气，只是看向苏璃时，眼神软得像化了的雪，“刚才……没吓着你吧？”
苏璃转过身，望着他额角未干的汗痕，轻轻摇头：“若不是你及时赶到，我和阿依古丽怕是……”
“说这些干什么。”李彻打断她，伸手想去碰她的肩膀，又怕自己甲片硌着她，中途改成了握拳，“我说过，在黑石城，有我在，就不会让你出事。”
这句话像颗小石子，投进苏璃的心湖。她望着他紧绷的下颌线，终于还是问出了口：“李将军，方才你与杀手缠斗时，手腕似乎闪过一丝蓝光，还有些……像是刻在半空的符号。那是什么？”
李彻的身体猛地一僵，指尖不自觉地攥了攥腰间的弩箭袋，喉结滚了滚。他从没想过要瞒苏璃，可这“系统”太过离奇，怕说出来会吓到她，更怕这秘密给她招来祸患。他沉默了片刻，见苏璃的眼神里没有怀疑，只有纯粹的好奇，终于松了口气：“你没看错，那是我的一个秘密。”
他没有说“系统”，只说自己少年时遇过一位奇人，赠予他一本“秘册”——册子里藏着超越当下的农工巧思、军械图纸，还有能在危险时“指引方向”的法子。他隐去了机械音和瞄准框，只说那蓝光是秘册的“印记”，符号是预判危险的“警示”。
苏璃静静地听着，没有露出半分惊讶，反而轻轻“哦”了一声，像是解开了长久以来的疑惑。她忽然想起李彻改良的曲辕犁——比旧犁省了三成力气；想起他教账房先生的“新算术”——能算到小数点后三位；还有方才那三段连弩，射速快得不像凡物。这些曾让她百思不解的“神奇”，此刻终于有了合理解释。
“所以，那些农书、算术，还有连弩，都是从‘秘册’里来的？”她追问。
“不全是。”李彻摇摇头，走到她面前，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秘册只给个影子，比如告诉你‘弩可连射’，但怎么造、用什么材料，还得我和工匠们一点点试。它是个‘引路人’，不是万能的神。”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这秘密我没告诉过任何人，连亲卫都不知道。告诉你，是因为……我信你。但你得答应我，绝不能对外人提，否则不仅是我，连你都会有危险。”
苏璃看着他眼底的郑重，郑重地点头：“我明白。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我不会对第三个人说。”
“我们之间的秘密”——这几个字落在李彻耳里，像温水淌过心尖。他忽然笑了，之前的紧张一扫而空：“其实我早瞧着你不像普通读书人——上次我与王监军争执漕运之事，你随口说的‘分段转运、设仓囤粮’，那是朝堂上都少有的远见；方才遇袭，你虽慌却不乱，换了旁人，早吓得腿软了。”
苏璃的心猛地一跳——他竟早就怀疑了？她强作镇定地端起桌上的茶盏，指尖却微微发颤：“不过是读了些杂书，纸上谈兵罢了。比起将军在战场上的真本事，不值一提。”
李彻没再追问，只是笑着摇摇头：“不管是什么，能认识你，是我的运气。”
这句话说得直白，苏璃的脸颊微微发烫，低头看着茶盏里的涟漪，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她想起朝堂上那些满口仁义、实则勾心斗角的大臣，再看看眼前这个穿着染血玄甲、说话带着点粗粝，却真心实意为百姓着想的男人，忽然觉得，所谓的“身份”“地位”，在这份真诚面前，竟如此苍白。
“李将军，”她抬起头，眼神清亮，“不管你有‘秘册’还是别的秘密，在我眼里，你就是那个把黑石城从饥荒里救出来、拼着性命护着百姓的好将军。”
李彻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又酸又暖。他望着苏璃眼底的光，忽然觉得，这些年在边疆吃的苦、受的委屈，都值了。他想再说些什么，却见侍女端着安神汤进来，便住了口，只接过汤碗，递到苏璃面前：“先喝了吧，暖暖身子。”
窗外的阳光斜斜照进来，落在苏璃青衫的袖口上，也落在李彻玄甲的甲片上，晕开一层暖融融的光。安神香的烟气在两人之间缠绕，之前的紧张和凝重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亲近。
一个藏了许久的秘密，一场生死一线的刺杀，没有让两人疏远，反而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彼此心门的缝隙。他们都清楚，从这一刻起，有些东西不一样了——在这远离京城的黑石城，在这小小的书房里，一段跨越了身份鸿沟的情愫，正悄悄生根发芽，注定要在这边陲之地，书写出一段不寻常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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