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桥刚一拉上，希望哨站里就响起一阵低低的哗然。
南昭牵着小宝站在桥头，孩子身上那件宽大的破旧外套沾满污泥，怀里紧紧抱着那个沾血的玩偶，一双明亮的眼睛怯生生地扫过围上来的幸存者，像只被暴雨淋湿的幼兽，浑身都透着不安。
“雷哥，她疯了？带个丧尸回来？”
一个脸上带疤的队员率先炸了毛，手里的斧头下意识攥紧，斧刃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这玩意儿就是个定时炸弹！赶紧扔出去！”
“就是！谁知道啥时候突然失控咬人！”
人群里立刻响起一片附和，几个幸存者甚至直接举起了武器，木棍、砍刀、猎枪......各式各样的家伙对准了小宝，眼神里满是刻入骨髓的警惕与恐惧。
南昭下意识将小宝往身后拉了拉，身体瞬间绷得像张拉满的弓。
【生命感知】的光点在意识中疯狂闪烁——周围幸存者的黄色光点躁动不安，像煮沸的水般翻腾；
而小宝的暗红光点始终稳定，甚至比在超市时更柔和了些，带着清晰的依赖波动，与普通丧尸那种疯狂嗜血的频率截然不同。
“他不会伤害人。”
南昭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目光缓缓扫过人群，
“他和其他丧尸不一样，有自己的意识，不会主动攻击人类。”
“放屁！丧尸就是丧尸，还能长出人心不成？”
带疤队员怒喝一声，提着斧头就往前冲，
“今天不把这怪物扔出去，迟早要被他害死！”
“住手！”
雷烈沉喝一声，猛地挡在南昭身前。
他脸上的刀疤在阳光下格外狰狞，眼神像淬了冰，扫过人群时，让嘈杂的议论声瞬间小了大半，
“南昭救过林医生，也救过小张，她的判断我信。而且这孩子确实特殊，刚才在超市被尸潮围堵，他明明有机会攻击我们，却一动没动。”
林远舟也连忙走上前，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轻声劝道：
“大家冷静点。丧尸的本能都是攻击活人，可这孩子刚才一路跟着南昭，别说攻击了，连嘶吼都没有。或许......他是病毒变异的特殊案例，研究他说不定能找到解毒的线索。”
“解毒线索？”
这话一出，人群里的躁动明显平息了些。
末日十年，谁不盼着能有解药？
质疑的目光依旧黏在小宝身上，但举起的武器，悄悄放下了大半。
南昭能感觉到身后的小宝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角，像在寻求保护。
她反手拍了拍孩子的手背，掌心传来微凉的温度，却奇异地让人安心。
“我会看好他。”
南昭望着雷烈，语气郑重如誓言，
“如果他有任何失控的迹象，不用别人动手，我第一个解决他。但在那之前，我希望大家能给他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雷烈沉默了片刻，深邃的目光在南昭和小宝之间转了一圈，最终点了点头：
“把他关在西侧的空集装箱里。南昭，你亲自看管，一旦出任何问题，唯你是问。”
南昭牵着小宝走进西侧的集装箱。
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墙角堆着一堆干草，算是简陋的“床”。
她从背包里拿出一块压缩饼干，掰了小半块递到小宝面前：“吃这个吧。”
小宝盯着饼干看了几秒，小心翼翼地接过去，小口小口啃了起来。
他的动作很轻，像只怕惊扰了什么的小动物，饼干渣掉在衣服上，还会低头用手指捻起来吃掉。
南昭看着他，心里一阵酸涩——他本该是在阳光下追蝴蝶、闹着要糖果的年纪，却在这末日里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存在，只能缩在阴暗的集装箱里苟活。
“南姐，哨站里不少人还憋着股劲呢，你得多留个心眼。”
竹子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带着担忧。
“我知道。”
南昭轻声回应，目光落在小宝怀里那个破旧的玩偶上，玩偶的一只眼睛已经掉了，露出里面的棉絮，
“但只要他不伤人，我就不能放弃他。”
接下来的几天，南昭过得分外忙碌。
白天在医务室帮林远舟处理伤员，清洗伤口、更换绷带，偶尔用凝露膏帮重症伤员加速愈合；晚上就回到集装箱，陪着小宝。
相处中，她发现了更多小宝的“特殊”之处——
他虽然是丧尸，却完全不需要吸食人血，普通的食物就能填饱肚子，甚至会像普通孩子一样，看到罐头里的肉块会眼睛发亮。
而且他极其聪明，教他认东西，说过一次就不会忘，还能听懂简单的指令，比如“把柴火堆起来”“把地上的垃圾捡干净”，甚至会主动帮她递东西。
幸存者们的态度也在悄然转变。
一开始，大家路过集装箱都会绕着走，眼神里带着警惕。
但渐渐地，有人看到小宝帮南昭搬东西，看到他安安静静待在集装箱里，从没有过攻击行为，敌意便淡了些。
有一次，几个和小宝年纪相仿的孩子，偷偷跑到集装箱门口，把几颗捡来的彩色小石子、一朵皱巴巴的小野花塞了进去。
小宝愣了愣，从怀里掏出几个打磨得光滑的贝壳，小心翼翼地递出去。
孩子们欢呼着接过去，第二天又带来了半块舍不得吃的粗粮饼。
一来二去，哨站里的气氛渐渐缓和。
连之前提着斧头要赶人的带疤队员，路过时看到小宝蹲在地上认真地给野花浇水（虽然那花早就蔫了），也只是哼了一声，没再放狠话。
这天傍晚，南昭从医务室回来，刚走到集装箱门口，就看到小宝正踮着脚，把一块晒干的野果塞进窗缝——
外面，两个孩子正扒着窗台，笑得一脸灿烂。
夕阳的余晖透过集装箱的缝隙照进来，落在小宝认真的侧脸上，竟冲淡了几分末世的阴霾。
南昭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或许，在这片绝望的废土上，真的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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