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蜷缩在沙发里，像一只餍足的猫儿。
阳光温柔地笼罩着她，给她镀上了一层浅金色的光边，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呼吸均匀绵长。
解雨臣的嘴角不禁微微勾起一抹极淡却真实的笑意，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纵容和宠溺。
他没有出声，也没有离开。
只是轻轻放下喷壶，走到不远处的另一张椅子上坐下，随手拿起一本之前放在那里的园艺书籍，安静地翻阅起来。
花房里只剩下书页翻动的细微声响，和女孩清浅的呼吸声，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得缓慢而粘稠。
张起灵待在花房另一角的桌子边。
他手中拿着那两盒从假阿宁那里得来的录像带，面无表情地观察着。
修长有力的手指沿着录像带盒的缝隙仔细摸索，指尖感受到一丝极其微弱的异样阻力。
他眸光微凝，稍一用力，只听一声轻微的“咔哒”，其中一个录像带盒的塑料外壳被他用巧劲直接撬开。
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条，从缝隙中飘然落下。
张起灵弯腰拾起，展开。
纸条上是一行打印出来的字迹：
青海省格尔木市昆仑路德儿参巷349-5号。
他将纸条放在一旁，拿起另一个录像带盒子。
这个盒子更重一些。
他同样撬开，发现盒子的内壁上，用强力胶带牢牢贴着一把老旧的黄铜钥匙。
钥匙柄的后面，贴着一小块胶布，上面用记号笔写了一串已经有些模糊的数字：306。
地址和钥匙。
一个指向青海格尔木，一个像是某个旅馆或者寄存箱的钥匙。
张起灵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虽然他平日里就是一副万年不变的冰山脸，高兴与否外人极难分辨，但熟悉他的人或许能察觉到，此刻他周身的气压更低了些。
他不高兴。
非常不高兴。
他回头看到这幅温馨静谧的画面。
楚玉苏睡得正香，解雨臣守在一旁看书。
他的目光在楚玉苏恬静的睡颜上停留了片刻，然后转向解雨臣。
恰在此时，解雨臣也若有所觉，抬起头来。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对上。
没有言语，甚至没有任何表情的变化。
但就在这短暂的对视中，信息已经完成交换。
张起灵的眼神传递出“我有事，看着她”的意味。
而解雨臣微微颔首，则表示“明白，交给我”。
得到回应，张起灵不再停留，转身离开，步伐依旧无声，却带着一种决绝的意味。
回到自己那间陈设简单、几乎没有任何个人情绪的房间，张起灵反手锁上门。
他走到靠墙的衣柜前，挪开衣柜，手指在墙壁上一块看似普通的砖缝处按了一下，一块墙砖微微弹开，露出了后面一个隐蔽的暗格。
暗格里，放着几个款式不同的笔记本。
这是他独有的“记仇本”。
并非寻常意义上的记录恩怨，更多是他用来梳理庞杂记忆、标注重要信息、以及……
记录那些让他不悦的人和事的工具。
这些本子并非全部，为了安全，他还在别的地方藏了一些。
他甚至自己设计了一套简单的索引系统，分门别类，可以帮助他快速定位哪些事情记录在哪个位置的哪个本子上。
他取出其中一个黑色封皮的笔记本，快速翻找。
很快，他的手指停在某一页。
上面记录的，正是“青海省格尔木市昆仑路德儿参巷349-5号”这个地址，旁边还有简短的标注，字迹冷硬：
格尔木疗养院。
试验点、囚禁、药物测试、记忆干扰……
后面还有一些更简略的符号和日期，无不指向一段黑暗、痛苦、被当作实验品的过往。
那能是什么好地方？
张起灵的眸色瞬间沉冷如冰。
把这种东西送到苏苏面前，是想把她也引到那种地方去？
才不要去！
几乎是立刻，他就做出了决定。
吴邪那小子有时候说的话还挺有道理，什么探索真相，什么家族使命，都比不上守着老婆好好过日子来得实在、来得香。
有些事情，只要不去探查，不去触碰，让它自然而然地被时间掩埋，不了了之，未尝不是一种最干净、最明智的了解方式。
为什么一定要遵循所谓的使命和约定？
为什么一定要讲规矩守信用？
那些东西，给他带来了什么？
除了无尽的漂泊、遗忘和伤痛，什么也没有。
没老婆的时候，日子浑浑噩噩，怎么过都行，像一具没有目标的行尸走肉。
但现在不一样了。
他现在是有老婆的人了。
虽然他正在努力转正。
他现阶段最主要的人生目标，应该是怎么讨好他的富婆老婆。
怎么让她更开心、更依赖自己，怎么让她心甘情愿地给自己一个正式的名分。
比如……男朋友，或者，直接升级为丈夫。
吴邪和苏苏在明面上都姓吴，最有希望和苏苏正式结婚的还得是自己。
至于和吴老三的那些约定？
还有什么守护终极，什么到时间了要去驻守青铜门……
见鬼去吧！
爱咋咋的，谁爱去谁去，反正他不去。
实在不行就让吴邪去。
拿掉一个情敌也挺好的……
天大的秘密，也没有他老婆的一根头发丝重要。
还有那些阴魂不散的汪家人……
不是有黑瞎子那个家伙在吗？
那家伙跟汪家也是宿怨已久，而且对苏苏似乎也存着点不该有的心思。
正好，把黑瞎子弄出去跟汪家干仗。
一举两得，既减少了潜在的情敌，又能借助他的手打击宿敌。
完美。
张起灵在房间里发呆，脑中飞速盘算着各种利弊得失。
将所有可能指向危险和分离的因素都冷酷地排除在外。
最终，他得出了一个清晰而坚定的结论。
这个局，他不入。
不仅不入，还要把引子彻底毁掉。
他拿起那张写着地址的纸条，面无表情地将其撕得粉碎，然后走到卫生间，将碎片全部冲进马桶，看着水流将它们卷走，消失无踪。
接着，他拿起那把贴着“306”的钥匙。
这把钥匙……
他掂量了一下，没有选择同样冲掉，怕堵塞管道，而是走到窗边，运起指力，猛地一捏。
坚硬的黄铜钥匙在他指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瞬间扭曲变形，彻底报废。
他随手将其扔出窗外，划过一道抛物线，落入了远处茂密的竹林深处，再也寻不见痕迹。
做完这一切，张起灵感觉胸中的那口闷气总算消散了些。
他重新走回房间，将暗格恢复原状，衣柜推回原位。
窗外，阳光正好，竹影摇曳。
花房里，他想要守护的人正在安睡。
什么格尔木，什么录像带，什么秘密钥匙……
都不过是通往麻烦和痛苦的歧路。
他选择的道路，从来只有一条。
守在小姑娘身边，把她养得更加娇气，更加离不开他，然后，顺利上位，名正言顺。
至于未来可能因此掀起的风浪？
张起灵眼神漠然。
那就让风浪来吧，只要别惊扰到他的苏苏。
搅和得天翻地覆他也不管。
如果楚玉苏知道这家伙脑子里想的这些东西。
肯定会觉得可喜可贺。
老实人的脑子，竟然也学会转弯了。
张起灵：这就是有老婆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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