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悬浮在路明非右手前方的黑点，只有指甲盖大小，边缘不断在“存在”与“非存在”之间闪烁，仿佛一个随时会破裂的肥皂泡。但它出现的那一刻，作用在营地上那如同整个海洋重量的庞大压力，确实消失了一部分——就像一块坚不可摧的合金板上，被悄无声息地蚀穿了一个极小的孔洞。
压力并未完全消失，依旧如同实质般压在每个人身上，恺撒依旧单膝跪地，用狄克推多死死支撑，帕西和其他队员依旧被压得无法动弹。但那个孔洞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奇迹，一个违背了常理的信号。
帐篷外，空无面孔的“影子”那按下无形之手的手臂，微微停滞了一瞬。它那绝对的空白“面部”，似乎更加“专注”地“凝视”着那个小小的黑点，以及黑点后方，那双燃烧着炽金与暗渊的异色瞳。
古影发出了更加兴奋和不安的低吼，插入冰层的阴影触须疯狂搅动，冰原的震动加剧，但它似乎不敢靠近那片被“影子”和路明非力量交织的区域。
路明非维持着抬起右手的姿势，动作依旧僵硬，仿佛这简单的动作耗尽了刚刚凝聚起来的所有力量。他脸上的非人平静没有改变，只有那双异色瞳深处，闪烁着更加剧烈的内在冲突。
通过左眼的炽金，他看到“影子”按下的无形压力，是无数狂暴能量粒子的洪流，遵循着某种残酷而直接的物理法则，试图将他们碾碎。而他面前的黑点，则是强行扭曲了局部空间的规则，制造了一个“力”的真空，一个“法则”的盲区。
通过右眼的暗渊，他看到那无形压力，是某种更高层级“意志”的体现，是“存在”本身对“异常”的排斥和抹杀。而他面前的黑点，则是他以自身为代价，暂时“定义”出的一小块“此处拒绝被定义”的绝对领域。
两种理解方式互相冲突，却又诡异地同时成立。他的大脑（或者说意识核心）如同超载的处理器，温度急剧升高，剧痛如同钢针般穿刺着每一个思维的角落。
他能感觉到，右眼连接的“虚无”力量，正贪婪地“吞噬”着从黑点边缘流过的、被“抹除”了规则的那部分压力，将其转化为更加深邃的冰冷，滋养着那片暗渊。而左眼连接的“黑血”诅咒，则对这外来的、充满“恶意”的压力感到暴怒，毁灭的冲动如同岩浆般奔涌，想要撕碎外面那个敢于挑衅的存在。
维持这个黑点，就是在维持体内这两种毁灭性力量的恐怖平衡，同时还要分出一部分心力，去“理解”和“对抗”外来的规则压迫。这比他之前被动承受撕扯时，要痛苦千万倍。
他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一秒？两秒？
*????*????*
现实帐篷内，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恺撒感受着身上压力那微弱的、但确实存在的“缺口”，冰蓝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他看向路明非，看着那个悬浮的黑点，看着那双非人的异色瞳。这不是他认识的那个衰仔路明非，这更像是一个……披着路明非皮囊的、某种规则的化身。
“帕西！”恺撒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分析那个黑点！”
被压在地上的帕西，艰难地抬起头，看向监测屏幕。屏幕上关于路明非的能量读数依旧是一片混乱的乱码，但那个黑点周围的空间参数，却显示出极其诡异的数据——引力常数 fluctuating（波动），光速归零，熵值……逆增长？！
“少爷……那东西……它在局部修改物理常数！”帕西的声音带着颤抖，“这不可能……这是神之领域……”
就在这时，楚子航那边再次异变陡生！
他眉心的黑色烙印，在那庞大压力和路明非黑点出现的双重刺激下，如同活物般蠕动起来，散发出更加浓郁的、带着不祥气息的幽光。他猛地再次坐起，这一次，双眼骤然睁开！
但那不再是楚子航平时那双冷静甚至有些空洞的眼睛，而是一双完全被漆黑占据的、没有眼白、没有瞳孔的、纯粹的黑暗之眼！一股冰冷、死寂、带着无尽深渊气息的意志，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嗷——！”
他发出一声完全不似人类的、混合着痛苦和某种古老存在的咆哮，猛地伸出手，不是抓向任何敌人，而是抓向了自己的眉心！指尖缠绕着漆黑的、如同实质的阴影，狠狠刺向那道蠕动的烙印！
与此同时，角落里的村雨发出了凄厉无比的悲鸣，刀身上的裂痕骤然扩大，炽白色的光芒如同垂死挣扎般猛烈爆发，却又被那漆黑的阴影迅速侵蚀、覆盖！
“楚专员！他的精神波形……正在被另一种意识覆盖！是‘深渊烙印’！它苏醒了！”医疗组的声音带着绝望。
诺诺似乎也被楚子航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和那深渊气息刺激到，她额角的暗金印记猛地亮起，不再是闪烁，而是稳定地散发出冰冷的、带着金属质感的光芒。她停止了挣扎，缓缓坐起身，动作流畅得不像一个刚刚还陷入意识战争的人。她睁开眼，眼中一片漠然，如同两台高精度的扫描仪，冷静地扫过帐篷内的一切，最后定格在路明非和他面前的黑点上。
“目标确认。高维干涉现象。优先级：最高。执行捕捉协议。”一个冰冷的、毫无感情起伏的电子合成音，从她口中吐出。她抬起手，指尖开始凝聚起令人心悸的、带着系统特有冰冷质感的光芒。
内忧外患！
路明非在对抗外部“影子”的恐怖压力，体内力量处于危险平衡；楚子航被“深渊烙印”反噬，意识可能被彻底覆盖；诺诺则似乎被系统碎片完全控制了身体，将路明非视为了需要“捕捉”的目标！
恺撒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猛地一咬牙，不顾那依旧沉重的压力，强行站直了身体！狄克推多上的金色光焰再次燃烧起来，虽然不如之前炽盛，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不能同时对付三个“同伴”，外面的“影子”和古影更是虎视眈眈。唯一的希望，似乎就在路明非身上，在那个正在局部“定义现实”的黑点上！
“路明非！”恺撒怒吼道，声音在狂暴的能量乱流中显得有些失真，“撑住！”
他不知道路明非是否能听见，也不知道这声呼喊能起到什么作用。但他必须做点什么。
也许是恺撒的呼喊，也许是楚子航那深渊般的咆哮和诺诺那冰冷的锁定，刺激到了路明非那在双重视角下饱受煎熬的意识。
他那只抬起的、缠绕着黑色裂痕的右手，猛地……握紧！
悬浮在他前方的那个微小黑点，随着他拳头的握紧，骤然……扩张！
从一个指甲盖大小，瞬间扩张成了一个直径约一米的、不断扭曲旋转的黑暗漩涡！
漩涡的边缘不再是闪烁不定，而是变得清晰、稳定，散发出一种吞噬一切、否定一切的绝对气息！
“此地，”路明非开口，声音不再是重叠的音节，而是融合成了一种带着奇异回响的、仿佛来自世界之外的宣告，冰冷而威严，“拒绝‘降临’。”
黑暗漩涡猛地旋转加速！
作用在营地之上的庞大压力，如同遇到了一个无底的黑洞，疯狂地被拉扯、吞噬进那个漩涡之中！恺撒只觉得身上一轻，那几乎要将他压垮的重负瞬间消失了大部分！帕西和其他队员也得以喘息，惊骇地看着那个旋转的黑暗漩涡。
帐篷外，“影子”那按下无形之手的手臂，第一次……微微向后缩回了一小段距离。它那空无的“面部”，依旧“凝视”着路明非，但那份绝对的“疏离”中，似乎多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确认”。
古影则发出了更加狂躁的咆哮，但它庞大的身躯却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仿佛对那个黑暗漩涡充满了忌惮。
然而，强行扩张黑点，并将其稳定成一个吞噬压力的漩涡，对路明非的负担是巨大的。
他右眼的暗渊变得更加深邃，几乎要将他半边脸庞都染成黑色，那“虚无”的力量在疯狂吞噬外部压力的同时，也在加速侵蚀着他自身的“存在”。左眼的炽金则燃烧得更加猛烈，毁灭的冲动几乎要冲破束缚，将周围的一切都焚毁。
他胸口那原本停止扩张的黑色裂痕，再次开始蠕动、蔓延，甚至发出了细微的、如同冰层碎裂般的“咔嚓”声。
他身体周围的空间开始出现水波般的扭曲，现实与虚幻的界限在他身边变得模糊。
他正在用自己的身体和灵魂作为代价，强行“定义”着一小片区域的现实规则。
而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爆发所影响，楚子航抓向眉心的手猛地顿住，那双纯粹的黑暗之眼中闪过一丝剧烈的挣扎，发出一声混合着痛苦和愤怒的低吼，整个人如同断电般向后倒去，眉心的烙印光芒急剧闪烁，变得明灭不定。
诺诺指尖凝聚的冰冷光芒也瞬间溃散，她眼中那机械般的漠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茫然和虚弱，她晃了晃，也软软地倒了下去。
黑暗漩涡在吞噬了大部分压力后，开始变得不稳定，边缘再次闪烁起来，体积也开始缓慢缩小。
路明非维持着握拳的姿势，异色瞳中的光芒也在明暗交替，他身体微微颤抖，显然已接近极限。
帐篷内暂时恢复了诡异的平静，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平静之下，是更加汹涌的暗流。
恺撒深吸一口气，握紧狄克推多，目光扫过三个状态各异的同伴，最后落在帐篷外那个暂时停滞的“影子”和躁动的古影身上。
喜欢龙族VI：世界的尽头请大家收藏：(m.pipidushu.com)龙族VI：世界的尽头皮皮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