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云峰顶,暖玉灵室内的时光缓慢流淌,仿佛自成一方与世隔绝的小天地。而在栖云峰外,乃至整个玄真修仙界,由那场持续三日的甘霖和灵气回升所引发的涟漪,却并未随着雨停而平息,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发酵、扩散,最终演变成了一场席卷所有宗门与势力的认知海啸。
起初,是各处被修复的“伤疤之地”陆续被发现。那些凭空出现的绿洲,焕发生机的枯竭灵泉,乃至重新凝结灵石的矿脉雏形,根本无法隐瞒。当探查的修士们将各处异象的地点标注出来,与近期天地灵气回升的起始时间、以及某些模糊的目击传闻(关于一对气质非凡的师徒曾在那些地方附近出没)联系起来后,一个虽然离奇却逻辑自洽的推测,逐渐浮出水面,并迅速成为了各派高层秘而不宣的共识。
并非什么上古秘宝出世,也非哪位隐世大能突破引发的天地交感。
而是人为的修复。
是那位深居简出、实力莫测的玉珏长老,与他那位曾引发问道坪灵兽异动、看似修为低微却神秘莫测的小徒弟——习菱紫,以一种闻所未闻的方式,修复了世界的伤痕,逆转了灵气的衰竭!
这个结论太过震撼,以至于最初无人敢信。但随着更多细节被拼凑,尤其是有人冒险潜入已被净化的“泣血原”边缘,亲自感受到那片新生绿地之下那缕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正在复苏的地脉灵气后,所有的怀疑都化为了难以置信的敬畏。
甘霖普降,枯木逢春,灵气回升……这些都被视为那对师徒修复世界后,天地给予的反馈与嘉奖。
而当栖云峰传来消息,玉珏长老携昏迷不醒的小徒弟匆匆返回,并封闭山门谢绝一切访客时,这种敬畏之情更是达到了顶峰,并迅速转变为一种混合着感激、惶恐与极大好奇的复杂情绪。
习菱紫为何昏迷?是否因修复世界而力竭受损?玉珏长老如此紧张,是否意味着情况严重?
各种猜测在暗中流传,却没有一个门派或修士,敢在此时上栖云峰打扰,甚至不敢公开议论。一种无声的默契在所有知情者间形成:不可窥探,不可打扰,不可妄议。
问道坪上对习菱紫的些许质疑与探究目光,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仰望的、看待“救世者”般的姿态。曾经将她视为玉珏长老一时兴起收下的“废物徒弟”的流言,此刻成了最荒谬的笑话。能引动天地异象、修复世界本源的存在,岂是寻常资质可以衡量?她那看似低微的修为,此刻在众人眼中,也变成了深不可测的伪装或某种特殊的修炼状态。
至于玉珏,其形象更是被拔高到了一个近乎传说的高度。能培养出、并携手完成如此壮举的师尊,其修为、见识、手段,已然超出了许多人的理解范畴。原本对他有所忌惮或心存拉拢念头的势力,此刻纷纷收敛了所有心思,只剩下纯粹的敬畏与示好之意。
于是,在玉珏和习菱紫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他们的地位,已然变得超然。
这种超然,体现在方方面面:
首先是栖云峰周围,原本就稀少的访客彻底绝迹,连空中偶尔路过的遁光都会特意绕行,仿佛生怕惊扰了峰内的宁静。附近几座隶属其他峰头的产业,管事们都接到严令,约束门下弟子,不得靠近栖云峰百里范围,行事需格外低调。
其次是宗门高层态度的微妙转变。掌门亲自下令,将栖云峰方圆三百里划为“静修禁地”,非玉珏长老许可,任何人不得擅入,违者以叛门论处。同时,宗门宝库悄然开放了最高权限,数样最顶级的、用于滋养神魂、修复道基的天材地宝,被掌门亲自挑选出来,由一位德高望重的太上长老携带着,恭敬地送至栖云峰护山大阵之外,留下传讯玉符,言明“些许微物,供玉珏长老酌情取用,万望勿辞”,语气客气得近乎谦卑,随后便静静离去,不敢多留一刻,更不敢提求见之事。
其他各峰长老、真传弟子,无论以往与玉珏关系亲疏,此刻都保持了绝对的沉默与距离。无人敢去探听栖云峰内的具体情况,只在私下交流时,语气中充满了感慨与敬畏。
“谁能想到,玉珏师兄(师叔)不声不响,竟做了如此惊天动地的大事……”
“那位习师侄……真乃神人也,吾等往日竟有眼无珠……”
“此乃宗门之幸,苍生之福啊!”
“只盼习师侄早日康复……”
甚至连一些与玉珏有过小小龃龉的同门,此刻也彻底熄了所有心思,只剩下后怕与庆幸。
整个宗门,乃至整个修仙界知情的高层,对待栖云峰的态度,已然从对一位强大长老的尊重,转变为对可能拯救了世界、身系未来气运的至强存在的敬畏与供奉。
而这一切,处于风暴中心、灵室之内的一师一徒,却全然不知。
玉珏的全部心神都放在引导习菱紫恢复上,对外界的暗流毫无兴趣。他只是察觉到栖云峰外多了些“安静”的供奉之物,以及护山大阵收到的、比以前更加“礼貌”甚至“惶恐”的传讯波动,但他一概不予理会,全部屏蔽。
习菱紫则依旧在深沉的修复性睡眠中,对自家师尊一夜之间成了修仙界顶礼膜拜的“救世主师尊”,自己也被脑补成了“力竭救世的悲情小英雄”这件事,毫无概念。她只是本能地汲取着灵室内精纯的灵气和玉珏持续渡入的温和灵力,体内那黯淡的混沌星璇,正在一丝丝重新点亮,缓慢旋转。
阿弃倒是敏锐地察觉到了栖云峰外气氛的变化,那些投射过来的、充满敬畏与善意的隐晦神识,让它碧绿的猫眼里偶尔会闪过一丝困惑,但见玉珏毫无反应,它也便重新趴回习菱紫枕边,专注地守护。
“滴滴……外界舆论监测报告。” 系统Sd250的声音在玉珏脑中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与有荣焉”般的语气,“根据信息收集,宿主玉珏与目标习菱紫在本世界的声望值已突破临界点,当前状态判定为:‘传说级’、‘救世者’、‘超然存在’。宗门贡献度(隐性)满值。世界亲和度大幅提升。警告:此状态可能引发明面或暗中的过度关注、供奉诉求乃至道德绑架风险。但短期内,预计将获得最大程度的行动自由与资源倾斜。”
玉珏眼皮都未抬一下,只在心中漠然回应:“无用信息,无需再报。”
他不在乎什么声望、地位。他只在乎云床上这人何时能睁开眼,像往常一样,用那双清澈的眼睛看着他,或许还会傻气地问一句:“师尊,我睡了多久呀?”
宗门敬畏,众生仰望,于他而言,不过是修复她过程中,顺带产生的、无关紧要的背景杂音。
他的世界,此刻很小,小到只容得下这方灵室,这张云床,和床上这个需要他全力守护的、睡颜安静得令人心头发紧的小徒弟。
至于外界的风风雨雨,敬畏尊崇,且随它去。
他只要她安然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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