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恩的手指还抠在符文的裂缝里，血顺着指甲边缘流下，混进石缝中的灰烬。触须缠住他的脚踝，冰冷滑腻，像某种深海生物的触手。他没有挣扎，只是用最后一点力气把命石碎片往胸口按得更深。那东西烫得像是要烧穿骨头，可他知道不能松手。黑袍站在高台上，法杖抬起，残典的光开始旋转。维恩咬破舌尖，血腥味冲上喉咙，他猛地将“暮影”的刀柄从石柱中拔出，反手插进自己的左肩。剧痛让他眼前一亮，随即炸开一片黑暗。
他翻滚下台阶，肩膀撞在地上，骨头发出闷响。祭坛上的光暗波动还在持续，但他已经不在原地。黑袍转过身，红眼扫视地面，维恩的身影正拖着一条血痕，朝通道口爬去。每动一下，肋骨处就像有锯齿在拉扯，肺里的空气越来越少。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走出去，但他记得塞琳娜留下的标记——掌心那一丝微弱的温热，还在跳动。
通道顶部开始塌陷，碎石砸在他背上。他爬得更慢了，但没有停下。身后传来黑袍的低语，听不清内容，只觉得那声音像针一样扎进后脑。他把匕首咬在嘴里，双手撑地，膝盖磨出血来。出口的风终于吹到脸上，带着荒原特有的干冷。他滚出洞口，仰面躺在地上，天空是灰白色的，云层压得很低。
他喘了很久，才勉强坐起来。左手摸向腰间，发现“晨曦”还在。他把它拔出来看了一眼，刀刃上有裂纹。他把它收回鞘中，撕下内衬的龙鳞纹布条，一圈圈缠住肩膀和腹部的伤口。布料刚碰到皮肤就吸满了血，但他没管。他抬头看了看王都的方向，那里有一道模糊的轮廓，藏在雾里。
他站起来，脚步不稳，但还是迈开了步子。荒原上没有路，只有枯草和碎石。他走十步就得停下来喘一次，眼前时不时闪现塞琳娜的脸。有时候她在笑，有时候她倒在地上，银发沾了血。他分不清哪些是记忆，哪些是幻觉。命石碎片一直在震，像是在回应什么。他不想去想它到底连着什么，只想往前走。
天快亮的时候，他看到了第一座哨塔。守军站在城门口，盔甲整齐，长矛竖立。他伏低身子，躲在一道干涸的沟渠里。他观察了很久，发现进城的人不多，而且每一个都要接受盘问。有个老农模样的人刚靠近，守卫突然齐刷刷转头，瞳孔泛起红光。他们举起武器，一句话不说就冲上去砍杀。老人倒下后，尸体被拖进岗哨，门关上了，再没打开。
维恩屏住呼吸，慢慢往后退。他绕到另一侧，找到一条排水暗渠。入口被铁栅栏挡住，但他用“暮影”撬开了锈死的铰链。里面很窄，只能爬行，空气中弥漫着腐臭。他爬了十几米，终于看到前方有光。他探出头，确认四周没人，才钻出来。
这是贫民窟的后巷，两边是歪斜的木屋，墙上涂着褪色的符文。地上有水洼，映着灰蒙蒙的天。他靠在墙边坐下，背贴着冰冷的砖石。他已经走不动了，手指发抖，连匕首都握不紧。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的空间标记开始发烫。他划破指尖，把血滴在地上。血迹接触到地面的瞬间，一道微弱的光影浮现出来。
是塞琳娜。
她站在某个昏暗的房间里，手里拿着短剑，嘴唇动了动。声音很小，断断续续：“我在协会等你……别死。”影像只维持了几秒就消失了。维恩闭上眼睛，额头抵在墙上。他能感觉到心跳，缓慢但有力。他睁开左眼，那点微光还在。右眼什么都看不见，像被什么东西堵死了。
他抬起手，摸了摸胸口的命石碎片。它还在震，频率变了，像是在警告什么。他想起刚才城门口的那一幕，守军的眼睛变红，动作一致，像被同一个人操控。这不是普通的巡逻队，也不是正常的戒严。有人在背后动了手脚，而那个人，一定知道他已经进了城。
他站起身，靠着墙一步步往前走。巷子尽头有家废弃的酒馆，招牌歪在一边，写着“灰鸽”。他推开门进去，屋里空无一人，桌椅翻倒，地上散着碎玻璃。他找了个角落坐下，把两柄匕首放在腿上。他需要休息，哪怕只有一小时。但他不敢睡，怕一闭眼就再也醒不过来。
外面传来脚步声，整齐划一，像是列队行进。他透过窗户缝隙往外看，一队守军正沿着街道走过，每个人的眼睛都是红的。他们走到路口，突然停下，集体转向这边。其中一人抬起手，指向酒馆的方向。其他人立刻举起了武器。
维恩迅速缩回身子，抓起匕首。他知道他们发现了什么，也许是气息，也许是术法残留。他不能留在这里。他翻身从后窗跳出，落地时膝盖一软，差点跪倒。他扶住墙壁稳住身体，然后朝着更深处的小巷跑去。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金属靴踏在石板上的声音像鼓点。
他拐过一个弯，看到前方有道矮墙。他拼尽全力冲过去，借着助跑翻了过去。墙另一边是个小院子，堆着杂物。他躲到一堆木箱后面，屏住呼吸。头顶传来守卫的脚步声，他们翻墙进来，开始搜查。其中一个走到木箱旁，蹲下身检查地面。
维恩握紧匕首，准备拼死一搏。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钟响。守卫的动作突然停住，所有人站直身体，转向钟楼方向。几秒后，他们转身离开，步伐恢复整齐，迅速消失在巷口。
维恩靠在箱子上，喘着气。他不知道那钟声意味着什么，但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安全。他抬手擦掉脸上的汗和血，低声说：“我没死，也不会让你白等。”
他从怀里掏出那截铜管，手指摩挲着上面的刻痕。远处的钟楼在雾中若隐若现，像一只睁着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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