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掠过石壁，吹动了嵌在岩缝中的半截木杖。维恩靠着冰冷的墙根缓缓起身，左眼仅存的光晕微弱地扫过前方那道刻满符文的巨门。他呼吸沉重，肩胛处还残留着灵枢重塑时撕裂般的余痛，可脚步没有迟疑。塞琳娜紧跟在他身侧，指尖轻轻搭上他手腕，一缕极细的空间之力顺着脉络渗入，替他稳住体内尚不协调的魔力流向。
这扇门由整块黑曜石雕成，纹路交错如蛛网，一半是远古龙语的螺旋回环，另一半则是影裔族特有的断裂笔画。维恩知道，这种双系铭文唯有同时调动光明与暗黑之力才能解开。他抬起双手，掌心朝上，血从昨日割裂的伤口再度涌出，沿着指节滴落，在地面形成断续的红痕。他闭上右眼——那里早已看不见任何东西，只剩空洞的冷意——仅凭灵枢对能量的感应，去捕捉空气中那些若有若无的波动。
“第三道弧线偏左十七度。”塞琳娜低声说，手指在他掌心划过一道虚线。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铁钉楔进混沌的思绪。维恩依言调整手势，左手凝聚起一丝微弱的光明之力，右手则强行牵引体内残存的暗黑魔力。两股力量刚一接触便剧烈震荡，仿佛互不相容的野兽在胸腔内冲撞。他咬紧牙关，额角青筋暴起，喉间滚出压抑的闷哼。
石门上的符文开始发烫，先是几粒火星般闪现，继而连成一片暗红的光带。维恩趁势将双掌按向中央凹槽，鲜血浸入纹路，瞬间被吸干。轰然一声，整扇门自中心裂开，向两侧沉入岩体，露出后方幽深的甬道。一股陈腐的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金属锈蚀与枯草焚烧的味道。通道尽头，一卷泛黄的羊皮卷悬浮于半空，四周浮游着细碎的光尘，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托举着。
《暗影龙息》。
维恩一步步向前，每踏出一步，脚底都能感受到地脉深处传来的轻微震颤。他知道这不是自然现象，而是某种封印松动的征兆。他伸手取下卷轴，触感粗糙而温热，仿佛它本不该静止，而是沉睡中等待唤醒的活物。羊皮纸上只写了三行字，其余部分皆为空白，但那三行已足够让他脊背发寒——那是关于如何以自身为媒介，引导双天赋融合而不致崩解的方法，每一个词都像是用血写成。
他还未合拢卷轴，空气忽然凝滞。
地面阴影扭曲了一瞬，随即有节奏地蔓延开来，如同藤蔓攀爬。一个身影从黑暗中走出，黑袍裹身，半张脸腐烂见骨，一只猩红的眼睛牢牢锁定他手中的残卷。那人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将人骨法杖点在地上，一道血线立刻从杖尖扩散，迅速爬满整个石厅的地板。
“你来得比预料晚了些。”黑袍开口，语调温和得近乎怜悯，“但这卷轴……终究还是到了你手里。”
维恩猛地将卷轴塞进塞琳娜怀中，顺势把她推向身后。“走。”他只说了这一个字，声音低哑却不容置疑。
塞琳娜没有犹豫，转身就往出口奔去。她刚冲出几步，两侧石柱突然剧烈震动，数根粗大的骨刺破土而出，直插通道上方，形成一道封锁网。她被迫停下，回头望了一眼。
维恩已经举起双匕，交叉于胸前。他不再试图隐藏体内紊乱的气息，反而主动释放灵枢中的光明之力，任其在周身燃起一层薄焰。光芒映照着他残破的面容和空洞的右眼窝，竟透出几分决绝的肃杀。
黑袍轻笑一声，法杖挥动，血线骤然暴涨，化作数条锁链缠向维恩脚踝。维恩旋身避让，同时引爆“晨曦”匕首中的积蓄之力。耀眼的光爆轰然炸开，碎石四溅，烟尘弥漫，两根支撑柱当场断裂，砸落地面激起大片尘雾。他借着冲击力猛然撞向后方岩壁，硬生生撞出一道裂缝，翻身跃入背后的暗道。
黑袍并未追击塞琳娜，而是冷笑着转向那片烟尘。“你以为她在逃？”他喃喃道，“她逃不掉的。你们谁都逃不掉。”
话音未落，维恩已从暗道另一端冲出，直扑黑袍背后。暮影匕首划出一道漆黑弧光，却被对方反手一挡，骨杖与匕首相撞，发出刺耳的刮擦声。维恩借力翻退，落地时膝盖一软，差点跪倒。他强行撑住，呼吸急促，左眼的视野边缘已经开始模糊褪色。
“你的身体撑不了多久。”黑袍缓步逼近，“每一次使用双力，都在消耗你能留存的‘人’的部分。等到彻底空了，自然会成为最完美的容器。”
维恩没回应。他盯着对方脚下不断延伸的血线，忽然抬手，将晨曦匕首狠狠插入地面。光明之力顺着刀刃灌入岩层，与地下的血线正面冲撞。两者交锋之处发出滋滋声响，像是水浇热铁，黑烟腾起。趁着这一瞬的僵持，他猛冲向前，一把抓住黑袍的手腕，用尽全力将其推开。
就是这一刻。
塞琳娜的身影已在通道尽头消失。维恩嘴角微动，似乎想笑，却又咳出一口带血的唾沫。他转身欲追，可才迈出一步，背后骤然传来剧痛。一根骨刺穿透了他的左肩胛，将他钉在墙上。他浑身一震，手指抽搐着松开了匕首。
黑袍站在他身后，法杖仍插在维恩背上，狞笑在腐烂的脸上扭曲成怪异的弧度。“我不急。”他说，“她带着残卷跑不远。而你……很快就会求我让你解脱。”
维恩咬着牙，一只手艰难地摸向腰间剩下的匕首。他的视线越来越暗，左眼最后一点光晕也在消散。但他仍能感觉到风从通道口吹进来，带着远方荒漠的气息。
他知道她正在奔跑。
也知道，自己必须撑到她彻底脱险。
他用力扯下插在背上的骨杖，鲜血顺着脊背流下，浸透衣料。踉跄一步，他扶住墙壁站直身体，拾起掉落的暮影匕首，朝着黑袍的方向缓缓举起。
远处沙丘之上，一道纤细的身影正穿越风沙，紧紧抱着那卷残页，不敢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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