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亨的铜符,再次出现!在惠王与白莲教密会的别院外!
这枚被火烧得扭曲发黑、却依旧狰狞的铜符,像一道冰冷的闪电,劈开了林锋然脑中所有的迷雾和侥幸,将那些散乱、诡异、令人不安的线索——水泥泄密、杜安之死、刘保夜会、白莲教入京、惠王异动——瞬间串联成一条清晰而恐怖的锁链!
石亨!水泥!慈宁宫!白莲教!惠王!
这一切的背后,竟然都指向同一个源头,或者说,同一个庞大的、盘根错节的阴谋网络!石亨不仅是军事上的威胁,更是这个网络的关键一环!水泥的秘密,是通过慈宁宫泄露给他的!杜安的死,是为了灭口!刘保与白莲教的勾结,惠王的暗中策应,都是为了同一个不可告人的目的——颠覆他的皇位!甚至可能……颠覆整个大明江山!
而这一切的枢纽,很可能就是……慈宁宫!是他的母后!或者,是母后身边那些已经被渗透成筛子的心腹!
这个结论太过骇人听闻,让林锋然浑身冰冷,如坠冰窟。他瘫坐在龙椅上,手中那枚冰冷的铜符仿佛有千斤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被至亲背叛的痛苦、江山倾覆的恐惧、面对庞大阴谋的无力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感觉自己像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被撕得粉碎。
“陛下!陛下!”赵化担忧地低声呼唤,将林锋然从巨大的冲击中拉回现实。
林锋然猛地回过神,眼中布满了血丝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不能再犹豫了!不能再抱有任何幻想了!敌人已经亮出了獠牙,他必须反击!不惜一切代价!
“查!给朕不惜一切代价查!”林锋然的声音因极度的愤怒和恐惧而嘶哑扭曲,“顺着这枚铜符,给朕挖!挖出所有关联的人!慈宁宫!惠王府!白莲教!一个都不准放过!朕要看看,这潭水到底有多深!”
“臣遵旨!”赵化感受到皇帝身上那股毁天灭地的杀意,心中一凛,重重叩首。
“还有!”林锋然补充道,眼神锐利如刀,“加强对西暖阁的守卫!不,将护卫人数增加到五倍!不,十倍!没有朕的手谕,任何人——包括朕的旨意——没有朕当面确认,都不准靠近!饮食起居,由你亲自负责!若有半点差池,朕诛你九族!”
“奴婢……奴婢万死不敢有负圣托!”舒良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
接下来的几天,是整个故事中最暗流汹涌、杀机四伏的时刻。表面上,朝廷在有序地清算石亨余党,安抚边关,一切似乎正重回正轨。但暗地里,锦衣卫和东厂的密探像幽灵一样在京城各处活动,重点监控着慈宁宫、惠王府以及所有可疑地点。林锋然坐镇乾清宫,如同一个高度紧张的猎手,等待着猎物露出破绽,同时严密地保护着西暖阁,将其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孤岛。
然而,对手的狡猾和谨慎超乎想象。刘保和慈宁宫那边依旧平静如水,惠王府也异常安静,白莲教香主沈文如同人间蒸发。那枚铜符的出现,仿佛石沉大海,没有激起任何涟漪。这种暴风雨前的死寂,更让人感到窒息和不安。
林锋然的精神高度紧张,几乎到了极限。他夜不能寐,食不知味,整个人瘦脱了形,眼中燃烧着一种偏执的火焰。他一方面要应对朝堂上依旧不断的、指向内廷的含沙射影(他依旧强压下去),一方面要时刻关注暗中的调查进展(进展甚微),另一方面还要承受着对母亲可能背叛的巨大心理煎熬。
在这种内忧外患、极度压抑的气氛中,西暖阁成了他唯一能感到一丝宁静的地方。虽然他因为安全顾虑和避免打草惊蛇,不能经常前去,但每日通过舒良得知江雨桐安然无恙的消息,成了他黑暗中唯一的精神支柱。他时常会让舒良送去一些新奇的玩意或书籍,却很少附上言语,仿佛这是一种无言的交流和支撑。
然而,林锋然没有察觉到,或者说刻意忽略了,他这种过度紧张的保护,以及外界越来越浓的恶意和危险气息,正在给江雨桐带来怎样的压力。
她身处漩涡中心,虽然被严密保护,但与世隔绝的状态、宫人偶尔流露出的异样眼神、以及通过隐秘渠道传来的朝堂风波,都让她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她已成为皇帝最大的软肋,是政敌攻击他的最佳工具。每一次针对她的弹劾,每一次“意外”的发生,都在加剧她的负罪感和不安。她不想成为他的拖累,更不愿因为自己的存在,而让他陷入更危险的境地,甚至与太后彻底决裂。
这种情绪,在她心中不断酝酿。
终于,在一个细雨绵绵的午后,江雨桐坐在西暖阁的窗边,望着窗外迷蒙的雨丝,沉思良久后,铺开宣纸,研墨提笔,写下了一封奏章。字迹依旧清秀,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奏章的内容,是恳请皇帝准许她离京归乡。言辞恳切,理由充分:言自己久居宫闱,于礼不合;感念圣恩,然才疏学浅,不堪顾问之任;且近日身体不适,思乡情切,恳请陛下念其孤弱,准其返回江南故里,静心休养,以终余年。通篇没有一句抱怨或指责,只有感恩和请辞,将离开的原因完全归于自身,给足了皇帝台阶。
写完后,她将奏章密封好,交给值守的护卫,请其转呈司礼监。
当这封奏章通过舒良,最终呈到林锋然的御案上时,林锋然刚刚听完赵化关于调查再次陷入僵局的禀报,正心烦意乱。他漫不经心地打开奏章,当看清内容时,整个人如遭雷击,瞬间僵在原地!
离京?归乡?她要走?!
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慌和巨大的失落感,如同海啸般瞬间将他吞没!在这危机四伏、众叛亲离的时刻,连她也要离开他了吗?是因为他保护不周,让她受了委屈?还是……她也察觉到了慈宁宫的疑云,害怕卷入更深,想要明哲保身?
各种猜测和负面情绪涌上心头,让他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和……愤怒!一种被唯一信任的人抛弃的愤怒!
“胡闹!”他猛地将奏章摔在桌上,胸口剧烈起伏,“谁让她写这个的?!是有人逼她吗?!舒良!是不是你跟她说了什么?!”
舒良吓得扑通跪地,连连磕头:“皇爷明鉴!奴婢万万不敢!江姑娘近日甚是安静,奴婢……奴婢也不知为何突然……”
林锋然根本听不进去,他像一头被刺伤的困兽,在殿内焦躁地踱步。不行!他不能让她走!尤其是在这个时候!他需要她!需要她的冷静,需要她的智慧,更需要……她在他身边的那种安心感!如果连她都走了,这冰冷的深宫,就真的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备轿!不!备马!朕要微服去西暖阁!现在!立刻!”林锋然几乎是吼着下达命令,完全不顾什么帝王礼仪和夜深危险。他必须立刻见到她,问个明白!他要亲口告诉她,他需要她留下!
“皇爷!三思啊!此刻宫门下钥,您微服出宫,若被察觉……”舒良惊恐地劝阻。
“闭嘴!照朕说的做!谁敢泄露半个字,朕杀无赦!”林锋然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此刻没有任何事情能阻止他。
片刻之后,一身便装、披着黑色斗篷的林锋然,只带了舒良和两名绝对心腹的侍卫,冒着淅淅沥沥的夜雨,悄然出了乾清宫,踏着湿滑的石板路,快步向西暖阁走去。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襟,冷意刺骨,却远不及他心中的焦灼和冰凉。
西暖阁的护卫见到皇帝深夜突然驾临,惊骇万分,连忙跪迎。林锋然挥手让他们退远,独自一人,叩响了那扇熟悉的门扉。
门内静默片刻,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门被拉开。江雨桐显然已经准备安歇,穿着一身素白寝衣,外罩一件淡青色长衫,长发未束,披散在肩头,手中还拿着一卷书。见到门外雨中站着的、脸色苍白、眼神急切而复杂的林锋然,她明显愣住了,眼中闪过一丝惊愕和……担忧。
“陛下?”她侧身让开,“您怎么……”
林锋然一步跨入阁内,反手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风雨。他摘下湿漉漉的斗篷,露出因急促行走和情绪激动而泛红的脸颊,目光死死地盯着她,声音因压抑着情绪而微微颤抖:
“为什么?”他直截了当,将手中那封被雨水打湿边角的奏章递到她面前,“为什么要走?是朕哪里做得不好?让你受委屈了?还是……你怕了?怕被朕连累?”
他的语气带着质问,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和恐惧。
江雨桐看着他被雨水打湿的头发和衣角,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痛苦和急切,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触动。她接过那封奏章,没有看,只是轻轻放在一旁的案几上,垂下眼帘,沉默了片刻。
再抬头时,她的目光已恢复平静,但眼底深处,却漾动着复杂的波澜。她轻声道:“陛下何出此言?陛下待民女,恩重如山。民女岂是忘恩负义、畏难惧险之人?”
“那为何要走?!”林锋然上前一步,逼近她,几乎能感受到她身上淡淡的书香和一丝凉意,“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有多危险?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对你不利?你留在朕身边,朕还能护着你!你若是走了,孤身一人,万一……万一……” 他不敢再说下去,那种可能发生的后果让他不寒而栗。
“正因如此,民女才更应离开。”江雨桐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陛下,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民女一介布衣,久居宫禁,已惹无数非议。如今朝局波诡云谲,危机四伏,民女的存在,已成陛下软肋,授人以柄。每次弹劾,每次风波,皆因民女而起,令陛下劳神费心,甚至……可能影响圣断。民女……实不愿因一己之身,而致陛下陷入更险之境,更不愿……见陛下因民女之故,而与……而与至亲生出嫌隙。”
她的话语坦诚而克制,却字字句句都戳中了林锋然的心事。她什么都明白!明白自己的处境,明白他的为难,甚至……明白了他与太后之间那难以言说的裂痕!她选择离开,不是畏惧,不是抱怨,而是……为了保护他!是为了不让他因她而分心,不让他因她而陷入更危险的境地,甚至是为了避免他因她而与母亲彻底反目!
这份通透,这份牺牲,让林锋然心中巨震,所有的愤怒和委屈瞬间化为巨大的酸楚和难以言喻的感动。他看着她苍白而坚定的面容,看着她眼中那抹为了他而强忍的决绝,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不……你不明白……”林锋然摇着头,声音沙哑,带着一丝哽咽,“你走了,朕怎么办?这满朝文武,朱紫公卿,有几个是真心为朕?有几个能懂朕一言半语?他们要么阿谀奉承,要么勾心斗角,要么……包藏祸心!只有你……雨桐,只有你不一样!”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第一次如此清晰而直白地吐露心声:“朕需要你在这里!不仅仅是……不仅仅是故人之情,顾念旧谊,更是因为……因为这偌大的紫禁城,这冰冷的龙椅旁,唯有卿……唯有卿能懂朕一二,能在这举世皆浊之时,给朕一丝清明,一线光亮!你若走了,朕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在这龙潭虎穴里,连个能说句真心话的人都没有了!”
这番话,超越了君臣,甚至超越了寻常的男女之情,是一个孤独的灵魂在绝境中对另一个唯一能理解他的灵魂最坦率、最急切的挽留。
江雨桐彻底怔住了。她抬眸望着他,望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依赖、痛苦和真诚,望着这个平日里威严莫测的帝王,此刻却像个害怕被抛弃的孩子。她一直以为自已对他而言,最多是一个有些用处的谋士,一个需要庇护的故人,却从未想过,自已在他心中,竟占有如此重要的位置,是他在这冰冷皇权中唯一的精神寄托。
冰封的心防,在这一刻,被这滚烫的直白悄然融化。她眼中迅速积聚起水汽,睫羽微颤,强忍着的泪水终于还是滑落下来,无声地滴落在衣襟上。
她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良久,才用极轻极轻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后的沙哑,说道:“陛下……何苦如此……民女……何德何能……”
“朕说你能,你就能!”林锋然斩钉截铁地说道,伸手,想要握住她的手,却在半空中停住,最终只是紧紧握成了拳,“留下,雨桐。算朕……求你。”
“陛下!”江雨桐猛地抬头,泪眼朦胧中带着惊惶,“万万不可!折煞民女了!”
两人对视着,空气中弥漫着雨水的湿气、烛火的暖意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窗外雨声渐沥,阁内却一片寂静。
最终,江雨桐深深吸了一口气,用袖子轻轻拭去眼泪,恢复了往常的沉静,但眼神已与往日不同,多了一份沉重的承诺。她后退一步,敛衽一礼,声音清晰而坚定:
“陛下既然如此说……民女,遵旨便是。只是……”她抬起眼,目光澄澈地看向林锋然,“恳请陛下允准,此后民女留在宫中,只以才学侍君,整理典籍,备位咨询。谨守分寸,不逾雷池半步。如此,或可稍减物议,亦全陛下圣德。望陛下……成全。”
她答应留下,但划清了界限。这是她的智慧,也是她的坚守。
林锋然看着她,心中百感交集,既有挽留成功的巨大喜悦和安心,又有一种淡淡的失落和心疼。他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结果了。
“好!朕答应你!”他重重点头,“以才学侍君,谨守分寸!”
这一刻,两人之间似乎达成了一种新的、更加复杂而深刻的默契。
然而,就在这情绪稍稍平复之际,阁外突然传来舒良刻意压低却难掩惊惶的声音:“陛下!赵指挥使有十万火急之事求见!说是……说是关于那枚铜符的……有重大发现!”
铜符有重大发现?!
林锋然和江雨桐对视一眼,刚刚缓和的气氛瞬间再次紧绷起来!
(第56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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