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驶离槐树林时，正午的阳光正烈。柏油路面被晒得发软，车轮碾过的地方留下淡淡的辙痕，像大地被划开的伤口。洛羽珩靠在副驾上，指尖反复摩挲着空间背包里的黑色外套，内侧“九区医疗”的标签仿佛带着刺，每次触碰都让他心头一紧。
【系统，九区医疗是什么地方？】他在脑海中发问，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自从得到那块信息碎片，“实验体编号0”这几个字就像幽灵般盘旋不去，余禹杰的身影与“医疗中心”“实验体”这些词叠加在一起，构成一幅令人不安的图景。
系统没有立刻回应。往常机械音总会在三秒内响起，此刻却只有一片死寂，仿佛信号被屏蔽在某个真空地带。
洛羽珩皱起眉，又问了一遍：【九区医疗和余禹杰是什么关系？实验体编号0是什么意思？】
依旧是沉默。过了大约半分钟，脑海里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电流声，像是老旧收音机调频时的杂音，持续了足足十秒才消失。
【滋滋……系统运行正常……滋滋……未查询到相关信息……滋滋……】机械音变得断断续续，夹杂着大量杂音，听起来格外诡异，【建议宿主专注当前生存任务……滋滋……信息权限不足……】
话音未落，连带着那阵杂音也彻底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装死？洛羽珩的眼神冷了下来。系统显然知道些什么，却在刻意隐瞒。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尤其是当真相可能关乎余禹杰的身份，甚至可能影响到整个团队的安危时。
他不再追问，指尖却无意识地收紧。既然系统不肯说，那就只能自己找答案。那件黑色外套，那块泛黄的标签，还有余禹杰偶尔流露出的、与常人不同的敏锐和隐忍，或许都是解开谜团的钥匙。
“洛哥，你在想什么？”苏晴的声音从后座传来，她正用布巾给小花擦脸，小姑娘睡得不安稳，眉头皱成了小包子，“刚才在林子里捡的外套，能给我看看吗？”
洛羽珩从空间背包里取出外套，递给苏晴。黑色冲锋衣在阳光下泛着哑光，布料摸起来厚实却不僵硬，边缘的缝线细密整齐，针脚间距分毫不差，绝不是末世后小作坊里的粗制滥造。
苏晴的手指抚过面料，又翻到内侧查看标签，眼神渐渐变得凝重：“这布料……是特供军用的。”她曾在军区医院做过护工，对这种防水防火的特殊面料有印象，“外面的涂层能抵御轻度腐蚀，里料是抗菌材质，只有执行特殊任务的部队才会配发。”
顾逸飞在前排听到，忍不住回头插了句：“军用？那岂不是很值钱？”他的目光在衣服上打转，像是在估算能换多少物资。
苏晴没理他，继续说道：“而且这剪裁很讲究，肩线和腰线的设计明显是为了方便战术动作，普通人穿反而会觉得束缚。”她将外套翻过来，指着袖口内侧的暗袋，“这里还有隐藏式口袋，能装急救包或者小型武器，绝对是专业装备。”
洛羽珩的心跳微微加速。军用特供、战术剪裁、隐藏口袋……这些特征都指向一个可能：余禹杰的身份绝不简单，绝非普通幸存者。他想起系统提过的“曾服役于特殊部队”，看来那并非虚言。
可如果他是军人，为什么要隐藏身份？九区医疗中心的标签又怎么解释？
“林野，你在车顶看到什么了吗？”洛羽珩抬头看向车顶。为了警戒，他们拆掉了越野车的天窗，林野正趴在那里，半个身子探出去，风系异能像雷达般扫过四周，淡青色的气流在他头顶盘旋成小小的气旋。
“暂时没动静，洛哥！”林野的声音从车顶传来，带着点风声，“后面没追兵，前面三公里好像有个废弃的服务区，要不要去看看？”
“先不去，往前再开五公里。”洛羽珩说道，目光落在车窗外掠过的路牌——上面写着“距离下一个出口12公里”，字迹被弹孔打得支离破碎。
林野应了一声，正要缩回头，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把脑袋从天窗里探进来，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乱糟糟：“对了洛哥！我想起个事！”
“什么事？”
“就是……昨天在槐树林里，我好像看到那个高手的眼睛了！”林野的语气带着点不确定，又很肯定，“当时阳光正好从树叶缝里照下来，我看得很清楚，他的眼睛……好像是红色的！”
红色的眼睛？
车厢里的空气瞬间凝固。洛羽珩、苏晴和林雪的目光同时投向林野，连开车的顾逸飞都下意识地放慢了速度。
在末世里，红色的眼睛意味着什么，每个人都心知肚明——那是变异体的标志，是被病毒深度感染的证明。可余禹杰明明拥有强大的异能，能精准地控制水系和空间系能力，怎么可能是变异体？
“你看错了吧？”苏晴最先开口，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阳光晃眼，说不定是反光？”她不愿意相信那个多次出手相助的神秘人会是变异体，那太让人绝望了。
“我也希望是看错了……”林野挠了挠头，努力回忆着当时的场景，“但真的不像反光。那红色很深，像是……像是血凝固后的颜色，而且他转身的时候，我好像看到他脖子上有黑色的纹路，一闪就不见了。”
黑色的纹路？那是病毒扩散的特征！
林雪抱着小花的手臂猛地收紧，小姑娘被惊醒，揉着眼睛哼唧了两声：“雪姐姐，疼……”
“对不起啊小花。”林雪连忙放松力道，声音却带着明显的发颤。她看向洛羽珩，眼神里充满了担忧——如果余禹杰真的是变异体，那他之前的所有帮助，会不会都是别有用心？他们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掉进了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洛羽珩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脑海里乱成一团。林野的话像块石头投入深潭，激起层层涟漪。红色的眼睛、黑色的纹路、九区医疗中心、实验体编号……这些碎片拼凑出的形象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恐怖。
难道余禹杰是……失败的实验体？是被病毒感染却保留了理智和异能的怪物？
这个猜测让他后背发凉。他想起加油站爆炸时那凭空消失的碎石，想起别墅外枫树林里若有若无的视线，想起槐树林里那场惊心动魄的厮杀……如果这一切都是一个半人半变异体的所作所为，那对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谎言识别技能触发：林野情绪稳定，陈述内容无虚假成分。】系统的提示音不合时宜地响起，打破了车厢里的沉默。
林野没有撒谎。他确实看到了红色的眼睛。
“洛哥……”顾逸飞的声音带着点恐惧，“要不我们还是去高县基地吧？那里有军队，就算真有变异体高手，也能对付……”
“闭嘴。”洛羽珩冷冷地打断他，“再提高县基地，就把你扔下去。”
顾逸飞吓得缩了缩脖子，再也不敢说话，只是握着方向盘的手更紧了。
洛羽珩看向窗外，路边的护栏越来越稀疏，偶尔能看到翻倒的汽车残骸，车身布满弹孔和抓痕，显然经历过激烈的战斗。风里隐隐传来丧尸的嘶吼，距离很远，却像在提醒他们身处的世界有多危险。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下结论还太早。余禹杰如果真想对他们不利，有的是机会，没必要多次出手相助，甚至不惜暴露实力与狼群厮杀。红色的眼睛和黑色纹路，或许有别的解释。
“林野，你再仔细想想，除了眼睛和纹路，还看到别的了吗？”洛羽珩问道，“比如他的动作，或者身上的气味？”
林野趴在天窗上，努力回忆着：“动作很快，像一阵风，我根本看不清他怎么移动的……气味的话……好像有淡淡的消毒水味，混杂着血腥味，别的就没了。”
消毒水味？洛羽珩的心又是一沉。这和“九区医疗中心”的标签完全对上了。
苏晴将黑色外套叠好，递还给洛羽珩，语气凝重：“不管他是谁，我们都得小心。军用布料、医疗背景、疑似变异特征……这个人太危险了。”
“嗯。”洛羽珩接过外套，重新放回空间背包，“但暂时不要主动找他，也不要表现出我们在怀疑他。”他需要更多的信息，在没有十足把握之前，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
林雪轻轻点头，低头拍着小花的背，试图让她重新睡着，眼神却始终带着警惕。小姑娘似乎感受到了大人的紧张，紧紧攥着林雪的衣角，小嘴里喃喃着：“洛哥哥……怕……”
洛羽珩回头对小花笑了笑，尽量让语气听起来轻松：“不怕，有洛哥哥在。”
可他心里清楚，这次的威胁，可能比之前遇到的任何丧尸和变异体都要棘手。一个身份成谜、实力强大、可能被病毒感染的神秘人，像把悬在头顶的利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
越野车继续在国道上行驶，车厢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顾逸飞识趣地保持沉默，只是偶尔通过后视镜观察洛羽珩的脸色；林野依旧趴在天窗上警戒，风系异能比之前更加谨慎；苏晴则在检查武器，将冰棱一根根排列整齐，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洛羽珩靠在副驾上，闭着眼睛，脑海里却在飞速运转。他将所有线索重新梳理了一遍：
余禹杰，拥有四级水系异能和空间异能，曾服役于特殊部队，可能与九区医疗中心有关，身份是“实验体编号0”，眼睛呈红色，身上有黑色纹路和消毒水味，多次在暗中帮助他们，似乎对自己格外关注……
这些信息里存在太多矛盾。如果他是实验体，为什么会有军人背景？如果被病毒感染，为什么还能保持理智？如果想对他们不利，为什么要冒着暴露的风险对抗狼群？
最关键的是，他看向自己时的眼神，那种复杂难辨的情绪里，除了审视，似乎还藏着别的什么，像是……担忧？
洛羽珩猛地睁开眼睛。他想起在别墅露台上，余禹杰递来晶核时的眼神；想起在槐树林里，那几滴刻意留下的血迹；想起系统提示的“关注度”一次次提升……
或许，事情并非像他们想象的那样糟糕。
“前面好像有座桥！”林野的声音从车顶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桥下好像有片阴影，我们要不要去歇会儿？太阳太晒了，小花好像有点中暑。”
洛羽珩抬头望去，果然看到远处有座横跨河流的公路桥，桥洞下的阴影足够容纳越野车。小花的小脸确实有点发红，呼吸也比平时急促。
“去桥洞。”洛羽珩说道，“顾逸飞，减速，靠近时注意警戒。”
“好。”
越野车缓缓靠近桥洞，林野的风系异能率先探了进去：“里面没人，只有几只普通丧尸，已经被太阳晒得快僵化了！”
洛羽珩示意顾逸飞将车开进桥洞。阴影瞬间笼罩下来，带着河水的清凉，驱散了车厢里的燥热。小花舒服地哼唧了一声，在林雪怀里蹭了蹭，重新睡了过去。
“我去清理丧尸。”洛羽珩推开车门，消防斧在手里转了个圈。桥洞角落里果然躺着三只丧尸，皮肤被晒得干瘪，动作迟缓，被他三两下就解决了。
苏晴和林野也下了车，伸展着僵硬的四肢。顾逸飞则留在驾驶座上，假装检查车况，眼神却不停地瞟向四周，像是在寻找什么。
洛羽珩靠在桥洞的石壁上，看着流淌的河水。阳光透过桥身的缝隙照下来，在水面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像碎掉的镜子。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黑色外套标签，“九区医疗”四个字在指尖发烫。
不管余禹杰是谁，不管他的眼睛为什么是红色的，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个人的存在，已经彻底打乱了他们的生存轨迹。而九区医疗中心这个地方，他必须想办法查清楚。
“洛哥，你看那是什么？”林野突然指向河对岸的草丛。
洛羽珩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草丛里似乎有个白色的东西在闪光，像是金属反射的阳光。距离太远，看不太清。
“风系过去看看。”
林野的风刃立刻飞了过去，卷起那团白色的东西。是个药瓶，掉进草丛里的，标签已经被水泡得模糊，但瓶身的形状，洛羽珩却觉得有些眼熟。
风刃将药瓶送到洛羽珩面前。他拿起一看，瓶身上残留的标签碎片上，隐约能看到“九区”两个字。
又是九区医疗中心的东西！
洛羽珩的心脏猛地一跳。余禹杰果然来过这里！这个药瓶是他掉的吗？里面装的是什么药？是抑制病毒的，还是……别的什么？
他拧开瓶盖，里面是空的，只有一点点白色的粉末残留，闻起来没什么味道。
“这也是九区医疗的？”苏晴凑过来看了看，眉头皱得更紧了，“看来我们离真相越来越近了，但也越来越危险了。”
洛羽珩将药瓶收进空间背包，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危险也好，陷阱也罢，他都必须查下去。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弄清楚，那个在暗处默默守护他们的神秘人，到底是敌是友。
河风吹过桥洞，带着水汽的清凉，却吹不散车厢里的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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