漳水南岸,鹰嘴崖。
此地峰峦如削,峭壁千寻,最险处仅容一人一骑通行,那突兀而出的崖尖形似鹰嘴,正对着滔滔东流的漳水,故而得名。作为连接南北的咽喉要道,此处向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守住鹰嘴崖,便等于扼住了窦军北上的脖颈;一旦失守,王家镇乃至北岸数州便会门户大开。
白琼英率一千精兵抵达时,已是暮色四合。她身披银甲,腰悬佩剑,立于崖顶远眺,晚风卷着漳水的湿气拂动她的鬓发,那双清亮的眼眸中不见半分疲惫,唯有坚毅与决绝。“将士们!”她的声音穿透暮色,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耳中,“窦军旦夕便至,此处是我们的屏障,也是家园的屏障!今夜务必抢修工事,守住鹰嘴崖,便是守住身后万千生民!”
将士们齐声应和,声震山谷。众人不敢耽搁,立刻分头行动:砍伐崖边的松柏古树,削制成丈余长的拒马;搬来崖下的巨石,垒起半人高的寨墙;又在狭窄的山道上挖掘陷坑,坑底布满削尖的木桩,仅用浮土和枯枝掩盖。火把的光芒在夜色中摇曳,映照着将士们汗流浃背的身影,斧凿声、搬运声、号子声彻夜未歇。至黎明时分,一道简易却坚固的营寨已然成型,寨墙依山而建,与峭壁融为一体,宛如天然屏障,牢牢卡住了这条必经之路。
与此同时,漳水北岸的王家镇帅府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天刚破晓,庭院中的海棠花带着晨露,娇艳欲滴。王临正站在廊下练剑,晨光透过枝叶洒在他身上,将那挺拔的身影勾勒得愈发英武。真龙气劲下、剑光流转间,带起阵阵清风,花瓣簌簌飘落,恰好落在一旁观剑的柳轻眉发间。
“阿临,慢些练,仔细累着。”柳轻眉笑着上前,抬手替他拂去肩头的花瓣,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他温热的肌肤,两人皆是微微一怔,随即相视而笑。她穿着一身淡粉色的襦裙,眉眼温婉,笑容清甜,如同晨间的暖阳,驱散了军务的肃杀。
“无妨,许久未曾好好练剑,正好活动筋骨。”王临收剑入鞘,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秦玉罗端着一碗冰镇的酸梅汤走来,步伐轻盈,笑意盈盈:“夫君,快歇歇,喝碗酸梅汤解解暑。轻眉姐姐一早便亲自下厨做了,特意冰镇过的呢。”
王临接过瓷碗,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开来,入口酸甜清爽,瞬间驱散了燥热。他看向柳轻眉,眼中满是宠溺:“辛苦你了,轻眉。”
柳轻眉脸颊微红,轻轻摇了摇头:“你为军务操劳,才是真的辛苦。琼英妹妹在鹰嘴崖孤军奋战,不知境况如何,我心里总有些不安。”
提及白琼英,王临的目光微微沉了沉,端着碗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他想起白琼英临行前的模样,一身银甲,目光坚定,那句“主公放心,琼英定不辱使命”还萦绕在耳边。这些时日,白琼英的身影时常在他脑海中浮现——她战场上的骁勇,处理军务时的干练,偶尔流露的脆弱,都让他心绪难平。他知道这份情愫不合时宜,却终究无法抑制。
“琼英智勇双全,麾下将士也皆是精锐,再加上鹰嘴崖地势险要,想来能支撑些时日。”王临定了定神,声音平稳地说道,“我已派斥候随时传递消息,一旦有异动,便即刻派兵增援。”
秦玉罗看出他眼底的担忧,轻声安慰道:“夫君放心,琼英妹妹吉人自有天相。再说,我们在这里牵挂也是无用,不如相信她的能力。”她走到王临身边,轻轻挽住他的手臂,柳轻眉也顺势靠在他另一侧,三人并肩望着南方的天际,晨光中,彼此的身影显得格外亲密。
王临感受着两侧温柔的暖意,心中的焦虑稍稍缓解。他知道,有柳轻眉的温婉体贴,秦玉罗的聪慧灵动,是他此生之幸。但那份对远在鹰嘴崖的白琼英的牵挂,却如同藤蔓般悄然生长,缠绕在心底。
就在王家镇温情脉脉之时,鹰嘴崖的天际刚泛起一抹鱼肚白,大地便传来了沉闷而整齐的震动。那震动越来越近,如同惊雷滚地,让人心头发紧。
白琼英猛地站起身,走到寨墙顶端眺望。只见地平线上,两面大旗赫然出现——一面是绣着斗大“王”字的将旗,另一面则是象征窦建德的“窦”字王旗,旗帜在晨风中猎猎作响,透着肃杀之气。大旗之后,是黑压压的窦军前锋部队,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尽头,如同移动的钢铁丛林,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缓缓逼近鹰嘴崖。
“将士们!列阵迎敌!”白琼英一声令下,寨墙上的将士们立刻各就各位,弓箭上弦,刀枪出鞘,目光紧紧盯着逼近的敌军,脸上虽有凝重,却无半分惧色。
窦军中军旗下,一员满脸横肉、眼神凶戾的将领,正是窦建德麾下大将王伏宝。他身高八尺,虎背熊腰,脸上一道从额头延伸到下巴的疤痕,更添几分狰狞。此人不仅武艺高强,更是心狠手辣,当年白琼英家族被灭,正是他一手所为,两人之间有着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王伏宝勒住战马,望着鹰嘴崖上那略显单薄却占据地利的营寨,嘴角扯出一丝残忍的弧度。他一眼便认出了寨墙上那抹醒目的银甲身影,眼中瞬间燃起熊熊怒火,夹杂着几分做贼心虚的恐惧。
“哼,果然是白琼英那个叛徒!”王伏宝的声音粗嘎如破锣,在阵前回荡,“以为凭这点人手和破寨子,就能挡住本将军的去路?真是不知死活!”他猛地抽出腰间的大刀,指向鹰嘴崖,“传令!前军列阵,弓箭手覆盖射击!投石机上前,给老子把那个破寨子轰平!”
军令一下,窦军立刻行动起来。弓箭手方阵迅速铺开,数千张强弓同时拉开,箭头在晨光中闪烁着寒芒。数架简陋却笨重的投石机也被士兵们推到阵前,石块被费力地吊装上去,蓄势待发。
“放!”随着一声令下,箭雨如同漫天飞蝗,密密麻麻地倾泻向鹰嘴崖的寨墙,遮天蔽日,几乎挡住了清晨的光线。“咻咻咻”的箭鸣声刺耳至极,仿佛要将空气撕裂。与此同时,投石机也发动了攻击,巨大的石块带着呼啸声飞向营寨,砸在寨墙上,发出“轰隆”巨响,木屑纷飞,土石崩裂,寨墙瞬间被砸出数个缺口。
“举盾!隐蔽!”白琼英冷静的声音在寨墙上响起,如同定心丸一般。守军们早已做好准备,立刻将盾牌举起,层层叠叠,组成坚固的龟阵。“叮叮当当”的声响不绝于耳,箭矢撞在盾牌上,要么被弹开,要么深深嵌入木盾之中,难以伤到人。对于呼啸而来的石块,将士们则迅速躲到提前挖掘的避弹坑中,或是利用崖壁的凹陷处躲避,虽然有零星的士兵被碎石擦伤,但总体伤亡甚微。
窦军的第一轮远程打击,持续了近一个时辰,箭矢和石块几乎将鹰嘴崖的寨墙覆盖,却始终未能撕开守军的防线。
王伏宝见状,更加恼怒,他猛地一拍战马的脖颈,战马受惊,扬起前蹄嘶鸣。“步兵!给我冲!”他声嘶力竭地大吼,“踏平那个寨子!活捉白琼英者,赏千金!封万户侯!”
重赏之下,窦军的重甲步兵方阵开始推进。这些士兵身披厚重的铠甲,手持长矛和盾牌,如同移动的城墙,一步步向着鹰嘴崖狭窄的山道发起了冲锋。然而,山路狭窄陡峭,窦军虽有数千之众,却难以完全展开阵型,只能排成单列或双列向上攀爬,反而显得有些拥挤,兵力优势根本无法发挥。
“弓箭手,自由射击!目标,敌军前排和军官!”白琼英目光锐利,迅速捕捉到敌军的弱点,果断下令。寨墙上的弓箭手立刻从盾牌间隙中探出身子,拉弓搭箭,进行精准的反击。箭矢如同流星般射出,精准地命中敌军前排士兵的咽喉、眼睛等铠甲防护不到的部位,一个个窦军士兵惨叫着从山道上滚落。
与此同时,早已准备好的滚木礌石也被将士们推下寨墙。巨大的原木带着呼啸声翻滚而下,沿途撞飞数名敌军,最后卡在山道中央,阻碍了后续部队的推进。磨盘大的石块更是威力惊人,砸在地上,碎石四溅,将敌军的铠甲砸得凹陷,骨骼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窦军士兵如同下饺子一般从山道上滚落,死伤惨重,惨叫声、哀嚎声此起彼伏,染红了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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