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林岳用那不容置疑的语气,说出“回去”这两个字时,整个团队的行动方向,便在瞬间,完成了一次一百八十度的逆转。
他们不再向着那深邃未知的、可能是“迷宫”的前方继续探索,而是果断地,循着原路,开始向后折返。
所有人的脚步,都带着一种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明确的目的性。陈晴的科学探测,就像是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大海中,为他们这艘迷航的小船,点亮了一座至关重要的灯塔。虽然他们依旧不知道航道在哪里,但至少,他们已经知道了那片可以停靠的、真正的大陆,就在他们脚下!
重新回到那处发生过短暂交火的墓道开阔地,空气中,似乎依旧弥漫着一丝淡淡的、属于硝烟和血腥的冰冷气息。
这一次,所有人的心态,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们的目的,不再是像之前那样,被动地、去寻找那些属于“敌人”的蛛丝马迹,而是要主动地,在这片“犯罪现场”之中,去寻找那条被三方势力同时忽略、或者说,是争夺失败了的、真正的“路”!
“胖子哥,孙先生,你们两个负责警戒。”林岳的声音,冷静而又沉稳,在这种紧张的环境下,有着一种足以安定人心的力量,“注意我们来时的方向,也要防备着从墓道深处,随时可能出现的敌人。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示警。”
“放心吧,把头!”梁胖子将怀里的猎枪,上了双保险,一双小眼睛瞪得溜圆,警惕地扫视着墓道两端那幽深的黑暗,“今天谁他娘的要是敢过来,胖爷我非得让他尝尝,我这杆老猎枪里崩出来的,到底是豆子还是铁砂!”
孙先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从怀中摸出了几枚闪烁着寒光的银针,夹在了指缝之间,身形如同一棵老松,不动声色地,占据了另一个可以互为犄角的防守位置。
安排好了警戒,林岳这才将全部的注意力,重新投入到了这片不足三十平米的战场之上。
“陈晴姐,”他看向陈晴,“用你的仪器,再重新扫描一次这里的岩体结构,尤其是地面和墙壁,看看是否存在着密度异常的区域。”
“好!”陈晴立刻行动起来,将那台精密的传感器,再次开启。
而林岳自己,则放弃了所有现代设备,选择了最原始、也是最考验一个“掌眼”功夫的方法——手敲、耳听、眼看。
他蹲下身,伸出手指的关节,开始沿着地面和墙壁,一寸一寸地,进行着极其细致的敲击。他的耳朵,紧紧地贴着冰冷的石壁,仔细地分辨着每一次敲击之后,所反馈回来的、那极其细微的声音差异。
他的心中,有一个无比清晰的判断:“既然陈晴的仪器探测出,下方十五米处,存在着一个巨大的金属结构体,那么通往那个核心区域的入口,就绝对不可能是在主墓道的尽头。按照古代陵墓的设计思路,真正的核心入口,往往都隐藏在最不起眼、甚至是最危险的地方。而这处发生过战斗的地点,无疑,就是整条墓道中,最特殊、也最值得怀疑的位置!之前那场短暂而又激烈的战斗,很可能,就是因为争夺这个隐藏的入口,而瞬间爆发的!”
陈晴那边的仪器扫描,进行得很快,但结果,却不尽如人意。这片区域的岩体,与之前探测过的地方一样,密度极高,浑然一体,并没有发现任何明显的空腔或者结构异常。
而林岳的敲击,也同样,没有得到任何有价值的回应。声音沉闷而又坚实,证明这些青石的背后,都是厚重无比的实心岩体。
难道,是自己的判断出错了?
林岳缓缓地站起身,眉头再次紧紧地锁了起来。他的目光,无意识地,又一次落在了墙壁之上,那几道杂乱无章的、深深的划痕上。
他总觉得,这几道划痕,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如果说,这是在激烈的枪战和打斗中,被武器或者人体无意识留下的,那么它们的状态,应该更加破碎、更加不规则才对。可是眼前的这几道划痕,虽然看似凌乱,但每一道的起笔和收尾,都带着一种刻意的、用尽了全力的深刻感。
它不像是意外,更像是……一种标记!一种充满了愤怒和警告意味的……标记!
标记?
这个念头,如同电流一般,瞬间击中了林岳的大脑!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立刻转身,快步走回耳室,从自己的背包里,翻出了那本被孟广义视若珍宝、如今已经边角破损、被水浸泡过的盗墓笔记。
他借着手电的光,快速地翻阅着。他的手指,掠过那些关于风水、星象、机关、器物的章节,最终,停留在了笔记后半部分,一处专门记载各种“江湖奇术”的、名为“古代障眼法与伪装术”的章节里。
那泛黄的纸页上,用孟广义那苍劲有力的笔迹,记录着这样一段话:
“……天下高手下斗,为防后人追蹑,或为己方留存后路,常以秘法伪装盗洞入口。其法不一,或以原土夯实回填,再现纹理;或以墓中原砖砌合,重施包浆。然此皆为小道尔。更有甚者,乃取墓中原石之粉,和以秘制之胶、漆,敷于洞口之上,再以拓印之法,仿其岩壁原有之纹路。待其干后,其色、其形、其纹,皆与周遭山壁浑然一体,非手触目详查,断不能辨也……”
这段充满了江湖气息的古朴文字,在这一刻,对于林岳来说,不啻于一道划破混沌的惊雷!
它瞬间,就劈开了他脑中所有的迷雾!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漆黑的眸子,死死地,再次盯住了墙壁上的那几道划痕!
他终于明白了!
这些划痕,根本就不是什么打斗中留下的痕迹!
它们,是某种“记号”!是前人留下的、用来标识一处被完美伪装过的盗洞位置的、独一无二的记号!
林岳一个箭步,再次冲到了那面石壁之前。
这一次,他没有再用眼睛去看,也没有再用耳朵去听。他缓缓地,闭上了自己的双眼,将所有的感知,都集中到了自己的指尖之上。
他伸出右手,用那几根经过千锤百炼、敏感度远超常人的手指,沿着那几道深刻的划痕,开始进行着一寸一寸的、极其缓慢而又仔细的触摸。
冰冷、坚硬、粗糙……
这是原生秦代青石,所带来的、最真实的触感。
他的指尖,缓缓地,从第一道划痕,划到第二道,再到第三道……感觉,始终没有任何变化。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轻轻地,触碰到那道最深、也是最长、几乎贯穿了整个“战场”区域的划痕之上时,他那如同古井般平静的心,猛地,狠狠一跳!
就是这里!
那种熟悉的、极其细微的、非顶尖高手绝不可能察觉的“不同”之感,通过他的指尖,清晰无比地,传递到了他的大脑之中!
这道划痕所在的区域,那片石壁的质感,虽然在手电光的照射下,看起来与旁边的原生岩壁,没有任何的区别,无论是颜色,还是纹理,都衔接得天衣无缝。
但是,当手指触摸上去的时候,那种最细微的“温度感”和“密度感”,却暴露了它最大的破绽!
它比旁边那些真正历经了两千多年的原生岩壁,要略显“温润”一些,少了一分那种沁入骨髓的、属于地底深处的森然寒意。
它的密度,也比原生岩壁,要略显“疏松”一点。虽然同样坚硬,但却少了一分那种经过亿万年地质运动所形成的、坚不可摧的沉重感。
这,正是孟广义笔记之中,所记载的,那种用墓中原石之粉、混合了秘制胶漆之后,所伪造出来的、几可乱真的——“石皮”!
林岳的心中,瞬间涌起了一股难以抑制的狂喜!但他没有声张,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丝毫的改变。
他依旧闭着眼睛,手指,沿着那道最深的划行,缓缓地,移动到了它的尽头。在那里,有一个因为刻意用力而形成的、不起眼的凹陷之处。
就是这里了!
他缓缓睁开双眼,眼中精光一闪而过!他从腰间,拔出了那把锋利的军用匕首,用匕首的尖端,小心翼翼地,对准了那个凹陷之处,然后,用手腕的力量,轻轻地,向着石壁的内部,用力一撬!
“咔哒!”
一声极其清脆、却又在这死寂的墓道中显得无比响亮的轻响!
在梁胖子和陈晴那震惊无比的目光注视下,一块足有人头大小、厚度却不足五厘米的“石皮”,竟然,就那样应声脱落,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而随着那块“石皮”的脱落,其后方,一个黑黝黝的、洞口边缘还残留着新鲜夯土痕迹的、明显是人工开凿出来的盗洞,赫然,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然而,更让林岳感到震惊的是,这个被完美伪装起来的盗洞,并非如他所预想的那样,是通往他们脚下的,而是……斜斜地,通往了他们头顶的上方!
一个全新的推论,在林岳的脑海中,瞬间爆炸开来!
留下FN 5.7毫米弹壳的、隶属于金先生的这伙人,和留下这个“伪装盗洞”的“伪装者”,根本就不是同一伙人!
整个事件的真相,在这一刻,被彻底还原了出来:
金先生的人马,一路追踪到了这里,他们同样专业,发现了这个被伪装起来的盗洞,并且想要进入。然而,就在他们动手的时候,却被从这个盗洞里,刚刚出来的、或者是一直守在里面的“伪装者”,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双方,在这里爆发了短暂的交火!
交火之后,双方可能都觉得对方不好惹,或者另有顾忌,于是迅速脱离了接触,各自退去!
而这伙神秘的“伪装者”,从他们这手出神入化的、连金先生的专业团队都能骗过的“伪装术”来看,他们,很可能是一伙更加传统的、技艺高超的盗墓贼!
第四方势力!
林岳只觉得自己的头皮,一阵发麻。
现在,一个全新的、也是更加艰难的选择,摆在了他们的面前:
是继续沿着这条他们已经走了很久的、通往未知迷宫的、但可能随时会与金先生势力或是那伙神秘敌人迎头撞上的主路,继续走下去?
还是,进入这条由另一伙神秘盗墓贼所开凿的、同样通往未知区域的、前途未卜的盗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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