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天雪的话语在寂静的静室中缓缓漾开,字句间浸透的寒意仿佛凝成了霜华,悄然渗透进曹梦菲与胡阔的心脉。她那带着轻微震颤的诘问,如同一柄锋利的匕首,剥开了三人竭力维持的镇定表象,裸露出底下深藏的惊惶与无力——
难道这无形无相、却如附骨之疽般缠绕在彭羽道途之上的巨大迷障,这被冠以“局”之名的宿命,其最终的锁孔,当真只能由他一人之魂独自契合,他们这些一路同行的伙伴,竟连靠近、分担的资格都被天道无情地剥夺了吗?
此念一生,带来的远非简单的失落与挫败,更似一股源自九幽深处的阴寒,顺着脊椎悄然攀爬,一寸寸冻结了四肢百骸。他们与彭羽相伴而行,踏过尸山血海,历经无数次生死考验,早已是命运交织、魂魄相托的同伴。如今却可能要被迫划定为冰冷的旁观者,这种被至高命运遗弃在局外的孤绝与无力,远比直面任何强敌的锋刃更令人感到窒息与绝望。
然而,天意浩荡,时空长河奔流不息,从不为凡尘蝼蚁的悲喜与忧惧而驻留分毫。就在三人神思激荡,心湖被这沉甸甸的、几乎令人窒息的宿命感彻底淹没,思绪纷乱如麻之际,这方藏匿着上古遗秘、仿佛独立于时光之外的镜渊阁静室,骤然毫无征兆地掀起了颠覆常理、超越理解的狂澜!
几乎是在同一刹那,分毫不差,远在都城另一侧,戒备森严的迎宾苑书房之内。彭羽正凝神于案牍之间,批阅着关乎都城防务与各方势力动向的卷宗,对自身魂海最深处那丝微弱得近乎虚无、如同幻觉般的悸动涟漪,浑然未觉。
那枚自他莫名降临此界之初,便悄然栖居于其魂海深处、被他以自身精纯的本源魂力日夜小心滋养、关系着他穿越之谜与未来道途的最大隐秘的钥匙,在这一刹那,仿佛一颗沉睡万古的星辰核心,被无形的因果之弦骤然拨动,猛地迸发出一股源自其本初法则的、沛然莫御、无可抑制的狂暴悸动!
钥匙在他浩瀚的魂识之海中疯狂震颤,其频率之高、幅度之大,几乎要撕裂那层一直温顺包裹着它的、由彭羽魂力构筑的无形壁垒。
钥匙表面,那些原本晦暗深沉、古朴内敛、仿佛蕴藏着宇宙生灭至理的玄奥纹路,此刻如同被骤然注入了创世之初的原始灵光,猛地炽亮起来。流溢出的不再是平日温润的微光,而是一种带着近乎悲鸣般的急切、充盈着回归渴望与涅盘欢愉的璀璨华彩。
这光芒急促地闪烁明灭,节奏越来越疾,越来越烈,恍若一头被封印在时光尽头、沉寂了无数纪元的太古凶物,终于窥见了破开永恒牢笼的一线天光,正以毕生积累的所有力量,歇斯底里地冲击着那最后的、无形的桎梏!
这一切的发生,快得超越了心念电转的极限,超越了神识感知的边界。彭羽甚至完全来不及捕捉魂海中那昙花一现的异常波动,更遑论在刹那间做出任何有效的应对——无论是调动魂力强行镇压这突如其来的异变,还是拼尽全力向外界、向近在咫尺的伙伴们传递出一丝一毫的警讯。就在那钥匙的躁动与渴望攀升至无可挽回的顶点的瞬间,它悍然化作了一道凝练到极致、璀璨到足以灼伤神识感知的流光!
这道流光,其速度已远远超出了“迅疾”可以形容的范畴,它仿佛直接融入了空间法则的底层纹理,以一种近乎“存在”本身的方式跃迁。
它无视了魂海与现实世界之间的无形壁垒,无视了迎宾苑与镜渊阁之间那遥不可及的物理距离,更以一种蛮横的姿态,直接穿透了都城上空密布的、足以顷刻绞杀金丹修士的层层警戒与防护大阵。
它如同一道横跨了虚实界限、连接因果两端的虹桥,又似在遵从着某种凌驾于万物之上的、不可违逆的至高律令,目标精准得没有丝毫偏差,带着一往无回的气势,直指镜渊阁的方位,撕裂重重空间阻隔,遁虚而去!
其势,已非寻常的挪移神通,近乎一种道则层面的...回归与奔赴!
镜渊阁,那间弥漫着古老尘埃与隐秘知识的静室之内,异变同频共振,骤然爆发!
刘天雪手中那卷刚刚揭示了部分骇人听闻秘密的古老兽皮典籍,仿佛与那道横跨虚空、无视一切阻碍破空而来的流光,产生了根源层面、灵魂深处的共鸣。兽皮不再仅仅是温热,而是骤然变得滚烫,仿佛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
原本黯淡无光、充满岁月侵蚀痕迹的皮面上,自主地、毫无征兆地浮现出无数与那流光同源共脉、流转不息、散发着苍茫古意的玄奥符文,同时爆发出强烈到令人心悸的能量涟漪。一股莫可名状、沛然雄浑的牵引之力自典籍最深处汹涌而出,如同无形的巨手,牢牢攫住了刘天雪的手臂,让她几乎是身不由己、无法抗拒地,将原本自然摊平的手掌,又不由自主地向前推送了尺许距离,仿佛在主动迎接某种注定到来的事物。
下一瞬,静室角落,那座一直被他们视若无睹、当作寻常背景的灰褐色古朴石台之上,那枚同样被厚重岁月尘埃所覆盖、造型拙朴大气、色泽沉黯如铁、周身没有任何灵力波动散发、曾被他们无数次路过却始终下意识忽略、误以为是某种无关紧要的装饰或早已失效的废弃物的令牌状物件,仿佛一位沉眠了万古的古老神明,于此刻骤然睁开了洞彻虚空的法眼!
它与那破空而至、来自彭羽魂海的流光,在同一精确到无法计量的瞬间,共同迸发出了足以湮灭一切感官、令灵魂为之颤栗的炽盛神辉!
一道光,灵动缥缈,清冷如九天星河垂落,内部仿佛有无数细微的法则符文生灭,清晰地裹挟着彭羽魂海那独一无二的气息印记;另一道光,厚重苍茫,浑浊如大地初辟时凝聚的玄黄母气,内部沉淀着镜渊阁承载万古的岁月积淀与无尽的知识辉光。
两股光华,属性迥异,气质分明,却在迸发而出的刹那,便如同水乳交融,完美地交织在一起,光芒相互渗透,法则彼此共鸣,仿佛它们本就是同根同源、一体双生的存在,此刻不过是历经了漫长到令人遗忘的漂泊与分离后,遵循着冥冥中的召唤,迎来的必然的、宿命的再度聚首!
两股神辉轰然对撞、融合的瞬间,静室之内那相对稳固的空间法则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细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哀鸣。
周围的景象开始扭曲、模糊,书架与墙壁的轮廓如同水中的倒影般荡漾起来,空气剧烈震荡,发出低沉如洪荒巨兽苏醒般的、蕴含恐怖力量的嗡鸣,整个静室仿佛随时可能在这超越界限的力量下分崩离析!
三人此刻思维彻底停滞,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理智与认知都在这一刻被眼前这超越想象极限的神迹景象所碾碎。他们只能凭借最原始的本能,瞠目结舌,神魂俱震地见证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在他们的凝视下,那两道光华的核心——那枚源自彭羽魂海的钥匙与那面静室石台上的令牌本体——如同被一双无形无质、却执掌着因果命运的伟大之手精准牵引着,于扭曲的虚空中,各自划出两道蕴含着天地至理、大道轨迹的完美弧线,无视了中间一切的物质与能量阻隔,于静室中央的某一点,精准得仿佛经过了亿万次天道演算,又似宿命篇章早已写就的、不容更改的必然节点,轰然对撞!
没有预料中的毁天灭地的能量肆虐冲击,没有震裂耳膜、摧毁神魂的恐怖爆鸣巨响。对撞的核心,唯有一片极致的、吞噬一切光线、声音、乃至神识感知的绝对虚无瞬间扩张,又紧接着以更快的速度坍缩回归原点。
紧接着,一声无法经由物理耳膜接收,却直接烙印在三人真灵本源最深处的清越道音,如同混沌初开、鸿蒙始判的第一声叹息,带着某种圆满与终结的意蕴,悠然响起,清晰地回荡于他们识海的最底层。
那炽烈夺目、仿佛能照耀诸天的神辉,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收敛于无形,仿佛方才那惊天动地、颠覆认知的一切,都不过是三人集体产生的短暂幻觉。虚空之中,那两件引动这场不可思议异变的古老圣物,已然彻底消逝得无影无踪,未曾留下半分存在过的痕迹,连一丝最微小的能量残留都感知不到。
唯有在刘天雪依旧下意识向前摊开着、因极致的震撼与莫名的敬畏而微微颤动的掌心之上,一枚全新的、从未在世间显现过的造物,正静静地悬浮着,散发着柔和而内敛的微光。
它已非旧日那枚钥匙的简单形貌,亦非那面令牌的原始轮廓。通体呈现出一种言语难以描摹其万一的、极致纯净无瑕的水晶质感,光线落在其上,仿佛能被其内部结构无限折射与吸收。
仔细看去,其内里却并非实心,而是仿佛自成一方正在孕育中的、初生的大千世界!有混沌未分的氤氲光气在其中缓缓流转、生灭、衍化,隐约可见日月星辰的模糊虚影、地水火风四大元素雏形在其中沉浮生息,演绎着开天辟地的壮丽过程。
其形态结构繁复玄奥到了极致,由无数细密而和谐的几何结构与流动的法则线条构成,偏又呈现出一种浑然天成、完美无缺的和谐感,仿佛它本身就是“道”的有形体现。
每一道优雅的曲线,每一处精准的转折,都仿佛是大道法则的直接烙印,蕴藏着无穷的奥秘与至理碎片。它只是静默地存在于那里,并未刻意散发威压,便自然弥散出一股足以贯通幽冥九泉、横跨古往今来、执掌因果命运线的浩瀚、古老、威严的气息。
分散飘零了不知多少纪元,各自承载着部分“因果”与“命运”法则权柄的双生之钥,竟在这镜渊阁看似寻常的方寸静室之内,以这样一种完全超出凡人理解范畴的方式,跨越茫茫时空阻隔,遵循着冥冥中的召唤,重聚融合,最终归一,化为了这枚完整的、焕发着新生光芒的、更具神异的水晶之钥!
然而,这场惊天动地的异变,似乎尚未完全终结。
刘天雪另一只手中依旧紧紧握着的、那卷古老的兽皮典籍,仿佛因为这完整钥匙的现世、因为这圆满一刻的达成,而被彻底点燃了其中沉睡万古的灵性。
典籍之上,那些原本模糊残缺、如同笼罩在迷雾之中、难以连贯通读的关于那个神秘“局”的具体记载,此刻如同被一股无形的、清冽的天地灵气彻底洗刷而过,所有的字迹、图案、符文都变得清晰无比,纤毫毕现,如同刚刚被最顶级的匠人篆刻上去一般。
不仅如此,更多原本深藏不露、被层层古老封印与禁制所掩盖的、更为核心与骇人的信息,如同决堤的天河之水,又似被解开了最后枷锁的洪荒猛兽,不受控制地、狂暴地、汹涌澎湃地强行灌注进距离它最近的三人的神魂识海之中!
这不再是简单的阅读和理解,而是一场信息的暴力灌输!无数段佶屈聱牙、发音古怪的古老箴言,无数幅光怪陆离、场景破碎却蕴含大恐怖的记忆景象,关于“局”的真正起源与根脚、其背后所牵扯的宏大纪元背景与势力博弈、其与诸天万界气运兴衰、乃至与某些至高存在动向的隐秘关联...
海量的、杂乱却又隐隐指向同一核心的信息碎片,如同狂风暴雨、如同宇宙初开的大爆炸,疯狂地砸入他们的意识深处,带来如同神魂被撕裂般的剧烈痛楚,灵魂仿佛要在这种冲击下瓦解。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痛苦之中,他们却又诡异地、瞬间明悟了许多此前百思不得其解的关窍,窥见了那巨大冰山隐藏在海面下的、更为恐怖的一角。
最终,一个清晰得令人心魂冻结、血液几乎凝固的认知,如同至高天道亲自打下的、无法磨灭的冰冷烙印,带着绝对的权威与最终的宣判意味,深深地、永久地凿刻进他们的灵魂本源最深处:
此“局”,其牵扯范围之广袤,影响层次之深远,早已超越了很多要素。而破开此横亘万古、缠绕无数因果的惊天迷局之唯一关键,确凿无疑,不容置疑——外力不可假借,他人无法替代,甚至无法真正分担!唯系于那被古老箴言所指明的、“身负宿世之缘,魂寄天地异数”的持钥者自身!
他必须,也只能,孑然一身,独自行走于那由命运之力铺就的、遍布荆棘与未知险阻的狭长窄路,独自去面对那来自各方、形式未知的最终试炼与挑战,并在某个至关重要的时刻,凭借自身的意志、智慧与力量,做出那关乎自身存亡、也可能影响无数世界未来的终极抉择——
是挥动手中之剑,以决绝的姿态,斩断那纠缠了亿万时空、沉重无比的因果锁链;还是伸出他的手,以莫大的勇气与担当,去续接起那早已断裂、飘零在历史长河中的命运丝线?
前路茫茫,答案未知,一切的重担,都将落于那唯一的肩膀。
“...只能,是他一人...”
曹梦菲的声音带着一丝无法完全压抑的颤栗,她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到近乎虔诚地伸出手,仿佛生怕自己一丝一毫的凡俗气息。她的指尖微微颤抖着,缓缓地、无比郑重地从刘天雪那同样因震撼与明悟而微微颤抖的掌心之上,接过了那枚仿佛有生命般微微脉动着的、完整的水晶钥匙。
指尖与之触碰的刹那,一股难以言喻的、奇异的温润暖流,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水,瞬间沿着她的指尖蔓延而上,传递至四肢百骸,最终汇入心田与魂海。这并非物理温度,而是一种仿佛与生命最本源的核心、与灵魂最深处的弦音产生了奇妙共鸣的温暖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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