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刚赶到米线店,就接到了夏清女士的电话。
“昭昭啊,我都到家了,你怎么还没回来呀。”
那个时候,智能手机还不流行,夏昭谢也不是大富大贵的家庭,只有一个二手的诺基亚。
她捧着巴掌大的手机,“妈,我和我同桌正打算去吃饭呢。”
“嗯,还没吃,我们刚在学习呢,路灯灭了才要吃饭的。”
夏昭谢扯起谎来一点不心虚。
不知道说到什么,夏昭谢眼神一亮,“好啊好啊,那我们马上回去。”
夏昭谢拉着陈墨,兴冲冲地说道:“咱们去我家吃吧,我妈做的水煮肉片天下第一。”
陈墨有些犹豫,“这么晚了会不会不太好。”
“没事的,我都跟我妈说好了,你放心,她对别的小孩,尤其是学习好的,特别友好。”
她不由分说,将陈墨拉回了家里。
夏昭谢和夏青女士的住所是一间小小的两居室,厚重的电视块上面放着一排小玩偶。沙发上放着几件衣服,明亮的灯光,厨房里咕嘟咕嘟的声音。
遥不可及却近在眼前。
“妈妈,我回来啦。”
夏昭谢换了鞋,把陈墨安顿在沙发上。
夏青挂着一条蓝色的围裙,一手拿着刀,从厨房探出头来,一眼就看到了陈墨。
陈墨连忙站起来,“阿姨好。”
夏青笑眯眯地说道:“小同学好,你先坐,昭昭,看看你朋友喝什么。”
“谢谢阿姨,我喝水就好。”
夏青笑道:“那你不要客气,饮水机就在那,有什么想要的就说啊。”
陈墨乖巧地点点头,“谢谢阿姨。”
夏昭谢给陈墨找了一双拖鞋,“嘿嘿,这是我挑的拖鞋,可爱不?”
小猪的鼻子在鞋头转了转,陈墨笑了笑。
夏青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你们俩可以洗手了,昭昭来端菜。”
“来了。”
陈墨有点紧张,也要跟着去端菜,夏昭谢把她摁上饭桌,“你就等着享受吧,哪里有让客人动手的道理呢?
陈墨紧巴巴地坐在桌子上,好奇又不敢打量,家里似乎,没有第三个人生活的痕迹了。
夏昭谢手脚利索地端菜,盛饭,盛汤。
蒜蓉虾球,清炒茄子,最显眼的是那道热气腾腾的水煮肉片,红艳的小米辣和青色的麻椒碰撞出迷人的色彩,散发着诱人的味道。
夏昭谢已经口舌生津,迫不及待了。
夏青温柔地说道:“我们吃饭没什么规矩的,你就当自己家里哦。”
夏昭谢正在一边夹菜,一边大力推销,“陈墨,你吃这个,我妈拿手好菜。”
陈墨看着红彤彤的菜,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她是江城人,吃不了辣。
但是盛情难却,她怎么能让夏昭谢妈妈失望呢?
“哎呀,你就是陈墨,你跟昭昭做同桌的?”
陈墨点点头。
“你这次是你们班第一名喔,好厉害的啊。”
在如今这个本硕一大把,海归遍地走的时代,学历越来越贬值,就业越来越艰难。
夏青对高考的重要性非常清楚,但是夏昭谢成绩平平,踩着线过了一中,每天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她也舍不得强逼女儿学习,一直很头疼她的成绩。
现在猛然看见女儿的同桌是个学霸,当然希望跟人多聊一聊。
身为老师,夏青能跟学生聊的就多了去了,各科的学习方法啊,每天对时间的安排啊。
陈墨小时候活泼开朗,后来家中变故横生,整个人就变得内敛话少。
但是夏青在家里饭桌上,纯属闲谈,没有给她任何压力。
再加上夏昭谢家里温馨十足,竟然让她久违地敞开心扉,不自觉多说了些,也生出了几分少年人应有的羞赧。
夏昭谢不语,只是一味干饭。
一顿饭下来,陈墨倒是夏青聊得其乐融融,夏青觉得她人又乖,学习又好,只恨不得她当自己亲女儿。
饭毕,夏青看了看表,“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啊,拉着你聊着这么久。”
陈墨连连摆手:“阿姨,你这是什么话,你留我吃饭,我已经很感激你了。”
夏青问道:“那你家住哪里啊?我送你回去吧。”她又想到什么,“今天家长会,你家长有什么事情吗?怎么没来?”
陈墨一愣,夏昭谢连忙说道:“妈,她……她家里人挺忙的,就没来,今天,她就不回去了吧。”
陈墨抬眼看她,夏青也看她。
女儿上一次要好到把朋友带回家睡,还是幼儿园。
夏昭谢给她使了个眼神,夏青立马明白,说道:“哦,好吧,那我去给你找床被子。”
夏青离席找被子,陈墨连忙拉着夏昭谢,“你干什么?我怎么就要睡你家了。”
夏昭谢稀松平常,一副‘小陈你怎么不懂事’的表情。
“哎呀,都这么晚了,你再回去多危险啊,你这刚来北石镇的小年轻不知道,北石镇晚上很乱的。”
陈墨淡淡地看着她。
骗人,她天天晚上都在外面待到很晚。
夏昭谢以为把人忽悠住了,底气足了,“跟我睡一晚上不委屈你的,我床很软,我晚上给你展示我的房间。”
陈墨想了想,夏昭谢的房间,应该要比自己的鸽子笼舒服得多。
有点心动。
陈墨又说道:“我不会打扰到你们吗?”
夏昭谢笑了一声,“你看你和我妈刚刚那架势,她巴不得你能住我家给我讲题。”
夏昭谢把她推进卫生间,“你就答应我吧,别想了。”
她又故作轻松地说道:“也就一个晚上,今天特殊情况,明天你想住我还不给你呢。”
陈墨点点头,“好吧,谢谢你。”
夏昭谢:“你等一下,给你找洗漱用品。”
过了一会儿,夏青敲敲门,递过来一个盆子。
“陈墨啊,这是新的牙刷毛巾,还有我给昭昭新买的内衣内裤,刚过了水,她还没穿,你晚上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刚刚夏昭谢三言两语跟母亲说了陈墨的事情,夏青为人师表,最见不得苦孩子,对陈墨更心疼了。
她一边夸女儿做的好,一边给陈墨找了洗漱用品,只希望她在自己家待的舒服点。
“谢谢阿姨。”
陈墨接过盆子,偷偷地抹掉了眼泪,把水温调低了一些,不想让夏昭谢看出她又哭。
等她洗完澡,夏昭谢已经换上了睡衣,一溜烟钻进浴室。
她看了看卫生间门口的凳子,自己换下来的脏衣服不见了。
夏青给她倒了杯水,“洗完澡就渴了,多喝水。”
“阿姨,我的衣服……”
夏青笑道:“你的衣服我顺手就洗了,明天早上你们两个人还要上学呢,睡吧。”
陈墨捏着杯子,喉咙梗的要死,说不出一句话。
夏青又拉着她到阳台,举着她白白净净的校服,眉眼温柔地说道:“我告诉你个小妙招哦,下次再有这种脏的,你沾点牙膏上去,很快就白了的……”
陈墨眼眶一热,这个校服从第一天摔脏后,就一直有一块脏污,她洗过好几次,可就是洗不掉。
她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穿在身上。
看着母女俩如出一辙的笑眼,听着夏青絮絮叨叨的声音,闻着阳台上飘扬的洗衣粉味道。
她只能低下头,任由眼泪砸在地上。
有时候陌生人的寥寥数语,更能直入人心。
夏青心中也酸软一片,人到中年,对生死之事已经看开,但是对孩子总是不一样的。
她摸了摸陈墨的头顶,“好孩子,去睡觉吧,睡一觉,会没事的。”
“阿姨,我……”
“我偷偷告诉你啊,昭昭睡觉不老实的,你要小心喔。”
她眨眨眼,把陈墨送回了夏昭谢房间。
夏昭谢的房间不大,但是简洁明了,五脏俱全。
书桌上杂七杂八放了一堆,正对着窗户,旁边是一个三层高的书架,让陈墨意外的是,夏昭谢有很多书。
各种类型,看书的磨损程度,主人绝对是个爱看书的人。
床旁边是个蓝色的柜子,上面贴了很多陈墨不认识的小人。
“妈,我肯定早早就睡了。”
房门被拧开,夏昭谢穿着蓝色的小猪睡衣,带着满身的水汽进来了。
夏昭谢一进门,就看见陈墨站在角落,也不看书,也不睡觉,那种眼神,空荡荡的。
陈墨穿着她以前睡衣,有点短,四肢都露在外面,头发披在肩上,俏生生的站在角落。
陈墨本来就比她小,这么看着,更像个小孩了。
夏昭谢想,如果自己有个妹妹,或许就是这样的。
两个人会穿着一样的睡衣,用着一样味道的洗发水和沐浴露,最后躺在一张床上,说着一样的悄悄话。
“你头发怎么还湿着,忘了给你吹风机了。”
夏昭谢连忙在桌子下面抽出吹风机,“快来,我给你吹头发。”
夏昭谢跪在床上,探着身子去插电,露出一段莹白的腰肢。
陈墨盯着发愣,她知道她很白,一直都知道。
“快来。”夏昭谢在床上弹了两下,冲她招招手。
陈墨坐到床边,还是止不住打量房中,夏昭谢跪在她身后,比她高了一截,她看着她乌黑的头发,圆圆的发旋,一边吹,一边絮叨。
“我看杂志上说,脑袋圆的人聪明,难怪你成绩这么好。”
“你头发好黑,以后肯定会发财的。”
陈墨:“这也是杂志上说的?”
夏昭谢:“道听途说的。”
陈墨笑了一下,她总是能找到好多奇奇怪怪的知识,但是好像都对。
“好了,等我吹完,咱们就可以睡觉了。”
陈墨点点头,夏昭谢又说道:“我房间你随便看,不用顾忌。”
陈墨望向书桌细细看了看,大体风格跟学校差不多乱中有序。
“我看你有好多书,还有最新的《生花》杂志,这可是……”
吹风机的声音突然停了。
眼前突然一黑,香喷喷的卷发落在脸上,熟悉的味道把她抱了个满怀,温度从后面升起。
夏昭谢从身后捂住了她的嘴。
陈墨浑身一僵,没有挣扎,只是由她捂着。
“唔唔唔(你干嘛)”
夏昭谢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在她耳边悄声说道:“我放开你,你先别说话。”
陈墨点点头。
夏昭谢就扶着她的肩头,往前下压,越过了她头顶,伸长了手去拿书桌上的《生花》杂志。
陈墨一开始还没有什么反应,还好心地挺直了背,让她有个支撑。
夏昭谢够不到,压得更狠,陈墨只能弯腰,直到后背贴上了两团柔软。
陈墨愣了一瞬。
她这才反应过来,两个人贴的太近了。
青涩的身体纤细但不单薄,少女的身躯蕴含着无尽的生命力。
她又闻到那种味道了,好闻但说不出来的味道。
都是女生,她甚至能感受到夏昭谢的圆润挺拔,偏偏她还大喇喇地往前凑。
离她更近,贴得更紧。
她跟所有人都这么近,这么没有边界感吗?
陈墨的脸红成柿子了,她把这归咎于自己的害羞,但是她忘了,没有一个直女会因为朋友贴的近脸红。
她抬肘推阻着身后的人,你…你好了没啊。
“好了好了,我拿到了。”
夏昭谢抱着两本杂志坐到床上,像抱着宝藏的巨龙。
“你答应我,不许告诉我妈妈,我就跟你分享一个秘密。”
“告诉你妈妈什么?”
夏昭谢笑了一下,把杂志放在床上,又打开了床头柜,掏出来更多杂志。
全部都是《生花》,而且每一期都要有,看数量,已经买了一年多了。
夏昭谢把杂志排好,“你知道《生花》?”
陈墨笑了笑,“看来你是忠实粉丝啊,《生花》是一个老牌杂志,每一期都会发很多画家的作品,你可以在后面的邮箱投稿,也可以投票,投票第一的画家,可以在做《生花》下一期的封面。”
夏昭谢大喜,“你好懂啊。”
她身边没有一个人看过这个杂志,难得遇见一个陈墨,像是遇见了知己。
陈墨没有答话,以前家里每天都有不同的财报,娱报,杂志周刊。
“等一下。”
夏昭谢眨眨眼看看封面,“你刚刚说,这个封面是第一名才有资格拿的?”
陈墨点点头,看向杂志,最早的几本风格迥异,后面十几本封面的主题不一样,但是风格很相似。
陈墨又说道:“这后面一年的,是同一个画家吗?”
夏昭谢猛然抬头看她,眼神亮晶晶的,想说些什么,把整张脸都憋红了。
她献宝似得把杂志都推了过来,“是……是,这后面全是一个人。”
陈墨伸手翻了翻,封面的得主,是一个叫凛冬的画家,非常神秘,没有名字。
陈墨有些惊讶,“他居然能连夺画界顶尖杂志的封面十二期,这人非常有实力啊。”
“凛冬……”
夏昭谢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放低了声音,“对……凛冬,他,他是……”
“是个中年男人,挺有文艺范的。我见过凛冬。”
陈墨随口一说。
夏昭谢瞬间愣在原地,她猛然起身,握住陈墨肩膀,“你说什么?你见过凛冬?他……他长什么样子啊?”
陈墨笑了,“你是他的粉丝吗?他就是一个中年男人,挺瘦的,带着眼镜,头发卷卷的,下巴有一块胡子,身上有那种艺术家的气质。”
夏昭谢骤然失神,跌坐在床上。
“怎么了?”陈墨才发现,她状态不对。
夏昭谢望着床上的杂志,第一次流露出伤心的情绪,“凛冬,凛冬就是我爸爸。”
她苦笑一下,“陈墨,他就是我爸爸,封面是我爸爸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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