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晟头条》特刊二期如同投入静湖的巨石，激起千层浪。凌薇薇亲笔撰写的檄文，以其惯有的犀利笔触，辅以凤阁暗中收集的详尽证据链，将安阳郡主府通过车行资金收买落魄文人、秘密设立地下印刷工坊、并意图借伪报煽动民变颠覆朝廷的阴谋，赤裸裸地公之于众。
文章末尾，她更以帝王之尊直接质问：“尔等构陷朕与凤阁令清誉，是欲乱我朝纲，复辟端敬逆党之余孽乎？”
此论一出，举国哗然。先前因伪报而对凌、苏二人产生疑虑的声音瞬间逆转，民情激愤，要求严惩安阳郡主府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朝堂之上，冯守拙等保守派彻底失声，无人再敢为安阳郡主张目。
压力之下，宗正寺与刑部联合出手，以雷霆之势查封相关车行与印刷坊，抓获主犯数人，安阳郡主夫妇被圈禁府中，等候发落。唯有那位名册上的赵玉瑶，因“证据不足”且顶着参选贵女的名头，暂时未被牵连，依旧住在驿馆，但其处境已如履薄冰。
尘埃暂定，夜已深沉。凌薇薇挥退所有宫人，独自坐在烛火摇曳的御书房内，面前摊着的是安阳郡主府一案的最终处置方案。
她赢了，赢得漂亮，可心头却并无多少快意，反而充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伪报上那些污言秽语虽被粉碎，但那种如蛆附骨的恶意，依旧让她感到恶心。
“吱呀——”一声轻响，殿门被推开。苏清月端着一碗温热的安神汤走了进来。她已换下官服，穿着一身月白的常服，青丝仅用一根玉簪松松挽起，卸去了白日里的清冷威仪，多了几分罕见的柔婉。
“陛下，时辰不早了，该歇息了。”她将汤碗轻轻放在凌薇薇手边，目光落在她紧蹙的眉头上。
凌薇薇没碰那碗汤，而是猛地抓住苏清月的手腕，将人拉近。力道有些重，带着劫后余生般的急切与不安。“他们都那么说你…你就不生气？”她的声音闷闷的，脸颊几乎要埋进苏清月微凉的衣袖里。
苏清月任由她抓着，另一只手轻轻抚上她的太阳穴，力道适中地揉按着：“臣若气，岂非正中他们下怀？”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疼惜，“陛下已为臣正名，足够了。”
“不够！”凌薇薇抬起头，眼中燃着暗火，那火苗跳跃着，映照着苏清月清丽的容颜。她突然伸手，抚上苏清月的脸颊，指尖带着微颤，“朕恨不能将他们千刀万剐！恨不能…向全天下宣告，你是朕的！看谁还敢妄议一字！”
她的气息逼近，带着龙涎香和一丝奶糖的甜腻，几乎将苏清月笼罩。苏清月心跳骤然失序，能清晰感受到对方温热的呼吸拂过自己的唇瓣。她没有躲闪，只是睫羽轻颤，闭上了眼睛，仿佛一种无声的默许。
这个吻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不再是浅尝辄止的试探，或情动时的温柔厮磨，而是带着一种近乎掠夺的强势，充满了压抑已久的情感与占有欲。
凌薇薇的手滑落到苏清月脑后，抽掉了那根玉簪，青丝如瀑倾泻而下。书案上的奏折被碰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却无人理会。
意乱情迷间，凌薇薇的手本能地探向苏清月的衣带。那根细细的丝绦，仿佛成了阻碍她们的最后屏障。她的指尖刚触到那温软的腰肢，苏清月却猛地一颤，像是被惊醒般，骤然偏过头，避开了那个愈发深入的吻。
“陛下…不可…”她的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脸颊绯红，眼神却已恢复了部分清明。她抬手，轻轻抵住了凌薇薇进一步靠近的肩膀。
凌薇薇动作僵住，眼底的欲火尚未褪去，掺杂着困惑与一丝受伤。“为何不可？”她声音沙哑，“清月，你明明也…”
“因为您是君，我是臣。”苏清月垂下眼眸，声音低却清晰，如同冷水浇在滚烫的岩石上，“在此处，在此时，不行。”她拢了拢散开的衣襟，将那根险些被解开的衣带重新系好，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君臣”二字，如同无形的枷锁，将汹涌的情感硬生生勒停在最后的防线之前。
凌薇薇看着她恢复冷静自持的模样，一股无名的挫败感涌上心头。她当然懂苏清月的顾忌，这深宫之中，无数双眼睛盯着，一步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她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却不能不顾及苏清月的清誉与安危。
满腔炽热的情潮被理智强行压下，在体内左冲右突，找不到出口。凌薇薇猛地后退一步，转过身，双手紧紧攥成拳，指节泛白。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胸口剧烈起伏。
苏清月静静整理好微乱的发丝和衣衫，走到她身后，没有靠近，只是隔着一步之遥，轻声道：“陛下，路还长。”
短短四个字，却像一道光，劈开了凌薇薇心头的阴霾与躁动。是啊，路还长。她们要走的，是一条前所未有的路，注定布满荆棘。若连这点煎熬都忍耐不住，又如何能携手走到最后，实现那个“现代性王朝”的蓝图？
凌薇薇深深吸了一口气，再转过身时，眼底虽仍有未散的情欲，却已多了几分沉静的决意。她伸出手，不是拥抱，而是轻轻握住了苏清月微凉的手指。
“好。”她只说了一个字，却重若千钧。
苏清月回握住她，唇角微微扬起一个极浅的弧度，眼中水光潋滟。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福德海小心翼翼的通传声，打破了室内微妙的气氛：“陛下，刑部呈上安阳郡主府案犯的初步口供，涉及…涉及几位在野的翰林旧臣，是否此刻呈阅？”
凌薇薇与苏清月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锐利光芒。情感的激流暂时退去，理智与谋略重新占据上风。
“送进来。”凌薇薇松开手，声音已恢复帝王的沉稳。她理了理自己的龙袍，苏清月也悄然退开半步，恢复了凤阁令的端谨姿态。
只是在福德海低头捧着卷宗入内时，谁也没有注意到，女帝陛下龙袍的袖口，还残留着一丝被拽乱的褶皱，而凤阁令垂在身侧的手，指尖正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根刚刚系好的、月白衣裳上的丝绦。
夜还很长，属于她们的征程，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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