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泉度假的最后半天,是在一种近乎奢侈的慵懒中度过的。
晨浴、精致的早午餐、在庭院里漫无目的的闲坐,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刻都浸润着温泉水汽和草木清香。
返程时,依旧是路回终开车。
她坦言自己很享受这种掌控感,特别是副驾驶载着她亲爱的女孩。
曲松十抱着一个从度假村买来的、造型憨拙的陶土风铃,手指轻轻拨弄着,发出零星清脆的声响。
她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田园风光,脸上还带着度假的余韵,嘴角始终噙着浅淡的笑意。
车厢里流淌着舒缓的钢琴曲,气氛宁静安好。
直到车子驶入城市边缘,高楼大厦的轮廓逐渐清晰,喧嚣的车流人声开始透过隔音良好的车窗隐约传来,那种与现实短暂剥离的恍惚感才慢慢消退。
曲松十坐直了些,看着窗外熟悉的街景,轻轻呼出一口气,像是为自己重新披上战甲。
她拿出手机,准备查看一下这两天积攒的工作信息。
屏幕解锁,除了几条同事和朋友关于发布会成功的祝贺信息外,最上方赫然显示着来自母亲的三个未接来电,和几条未读短信。
曲松十嘴角的笑意淡了下去。她没有立刻点开,拇指悬在屏幕上方,犹豫着。
路回终专注地看着前方路况,眼角的余光却将曲松十这细微的停顿和神情变化尽收眼底。
她没有出声,只是将车载音乐的音量调低了一些。
短暂的沉默在车厢里弥漫开来。
最终,曲松十还是点开了信息。
前面的几条依旧是关于弟弟志愿填报的琐碎咨询,语气还算平常。
但最后一条,是在今天上午发来的,文字不长,却带着一种刻意压抑后的急迫:
「幺幺,你弟弟这个分数,能选的学校太少了。好一点的民办本科,一年学费加住宿就要三万多……妈知道你刚工作也不容易,但家里实在是……你知道的,你爸爸今年身体也不好,往医院跑了好几回了,全家现在就靠妈妈一个人的工资顶着……你能不能先帮着想想办法?算妈借你的。」
冰冷的文字,像一根细针,猝不及防地刺破了度假带来的松弛气泡。
曲松十感觉心口微微一窒,握着手机的指尖有些发凉。
三万多。
对她而言,这不是一个小数目,尤其是她刚刚转正,积蓄有限。
明明前两天刚打过去一万块钱。
更重要的是,那种熟悉的、被理所当然地推向“责任”位置的窒息感,再次笼罩了她。仿佛她的存在,她的努力,最终的价值都只是为了填补那个家庭的无底洞。
她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将心头翻涌的涩意强行压了下去。
她没有回复,只是将手机屏幕按熄,重新放回口袋,转头看向窗外。
城市的钢筋水泥森林在眼前飞速掠过,冰冷而现实。
“累了就闭眼休息会儿。”路回终的声音在一旁平静地响起,打破了沉默,“快到了。”
曲松十转过头,对上她沉静的侧脸。
路回终的目光依旧落在前方的车流上,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刚才那短暂的异样从未发生。
但曲松十知道,她察觉了。
她没有点破,没有追问,只是用最寻常的话语,为她撑开了一方不必立刻面对风雨的短暂空间。
“嗯。”曲松十低低应了一声,顺从地靠回椅背,闭上了眼睛。
她没有睡着,只是感觉疲惫感如同潮水般重新涌了上来,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更多的是精神上的。
成功的喜悦,度假的闲适,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现实问题蒙上了一层灰霾。
车子平稳地驶入地下车库,停稳。
曲松十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幺幺。”路回终却叫住了她。
曲松十动作一顿,看向她。
路回终已经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侧过身,目光沉静地落在她脸上,语气平稳如常:“晚上想吃什么?我来做。”
她没有问“你还好吗”,也没有问“发生了什么事”。
她只是用最具体、最生活化的方式,将她拉回她们共同构筑的、安稳的当下。
曲松十望着她,看着她眼中那片深邃却令人安心的平静海面,心头那点慌乱和冰冷,似乎找到了可以停靠的彼岸。
她努力扯出一个笑容:
“想吃上次我们一起做的那个……番茄牛腩。”
“好。”路回终点头,率先推门下车。
从车库到电梯,再到走进公寓,两人都没有再提及那条信息。
公寓里依旧保持着她们离开时的整洁,阳光透过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熟悉的、属于她们的空间,带着一种无声的治愈力量。
曲松十将那个陶土风铃挂在阳台通风的地方,微风拂过,发出细碎清灵的声响。
她看着那晃动的风铃,又看了看在开放式厨房里,已经开始从容准备晚餐食材的路回终的背影。
外面的世界风雨欲来,但至少在这里,有一盏灯,一碗热汤,和一个会为她遮风挡雨的人。
就让她,再放肆沉溺一会会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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