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言的归来，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暖暖的小世界里激起了欢快的涟漪，而在苏晚和楚言之间，则漾开了一圈圈更为复杂而微妙的波纹。
暖暖彻底化身小粘人精，挂在爸爸身上不肯下来，小嘴叭叭地说个不停，要把这些日子所有的见闻、所有的思念都倒出来。楚言极有耐心地抱着她，听着那些奶声奶气、逻辑跳跃的童言稚语，时不时应和一声，眼神是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纵容与温柔。
苏晚看着这对父女，心底软成一片。她默默地去厨房，将一直温着的、特意为他准备的清淡易消化的饭菜端出来。
“先吃点东西吧，暖暖，让爸爸吃饭。”苏晚轻声对女儿说。
暖暖这才勉强同意从爸爸怀里下来，但依旧紧紧挨着他坐在餐桌旁，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爸爸，仿佛怕一眨眼他又不见了。
楚言确实饿了。剧组的伙食粗糙，加上拍戏消耗大，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吃过一顿家常饭。眼前的饭菜简单，却香气扑鼻，带着“家”特有的温暖味道。
他拿起筷子，安静地吃起来。苏晚坐在他对面，暖暖夹在中间，气氛一时有些安静，只有碗筷轻微的碰撞声。
“伤……都好了吗？”苏晚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目光落在他之前受伤的手臂和背部位置。
楚言动作顿了顿，点头：“嗯，无碍了。”
“爸爸痛痛飞走了！”暖暖抢着回答，还用力吹了口气，模样可爱又认真。
楚言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伸手揉了揉女儿的头发：“嗯，飞走了。”
这顿简单的接风宴，在暖暖叽叽喳喳的伴奏下，倒也吃得不算尴尬。
饭后，苏晚收拾碗筷，楚言则被暖暖拉着去客厅看她这段时间的“大作”——那些充满了抽象派风格的涂鸦。楚言竟然真的耐着性子，一幅幅“欣赏”过去，还能根据暖暖的描述，给出诸如“颜色很勇敢”、“线条很有力量”这样听起来一本正经实则啼笑皆非的“点评”。
苏晚在厨房听着，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这个男人，在面对女儿时，总是能展现出与外界认知截然不同的一面。
夜色渐深，暖暖开始揉眼睛，打哈欠，兴奋劲过去，困意袭来。
“暖暖，该洗澡睡觉了。”苏晚擦干手走出来。
“要爸爸洗！要爸爸讲睡前故事！”暖暖抱着楚言的脖子撒娇。
楚言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给这么小的孩子洗澡……这在他的经验库里是完全空白的领域。他下意识地看向苏晚，眼神里带着一丝罕见的无措。
苏晚接收到他的求助信号，心里觉得有些好笑，又有点酸软。她走过来，柔声对暖暖说：“爸爸坐了很久的飞机，很累了。今天妈妈给暖暖洗，让爸爸休息一下，明天再陪暖暖玩，好不好？”
暖暖虽然有点不情愿，但听到爸爸累了，还是懂事地点了点头，凑过去在楚言脸上“吧唧”亲了一口：“爸爸晚安，要好好休息哦！”
楚言被女儿这软乎乎的一吻定在原地，心头仿佛被羽毛轻轻拂过。他喉结动了动，才低声道：“……晚安。”
苏晚带着暖暖去浴室，楚言独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环顾这个熟悉又似乎有些不同的空间，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余香、孩子的奶香，还有苏晚身上淡淡的馨香，这一切交织成一种他曾经无比陌生、如今却贪恋的烟火气息。
他靠在沙发背上，闭上眼，身体的疲惫阵阵袭来，但精神却有种奇异的放松。这里，没有镜头，没有剧本，没有需要揣摩的角色，只有最真实的、需要他的和被他需要的家人。
过了不知多久，苏晚哄睡了暖暖，轻轻带上门走出来。看到楚言靠在沙发上，似乎睡着了。他眉头微蹙，眼下有着淡淡的阴影，睡颜带着卸下防备后的疲惫。
苏晚放轻脚步，去卧室拿了一条薄毯，小心翼翼地走过来，想给他盖上。
然而，就在毯子即将触碰到他时，楚言却忽然睁开了眼睛。那双眸子在客厅昏暗的光线下，清醒而深邃，毫无睡意，直直地看向她。
苏晚的手僵在半空，有些尴尬：“……吵醒你了？我以为你睡着了。”
“没有。”楚言坐直身体，声音带着一丝刚醒时的沙哑，“只是闭目养神。”
苏晚将毯子递给他：“盖上吧，别着凉。”
楚言接过毯子，却没有立刻盖上，而是放在一边。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目光沉静地看着她：“坐。”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知道，那个被推迟的“谈话”，此刻，终于要开始了。
她依言在他身边坐下，两人之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却又不算亲密。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昏黄的光线将两人的轮廓勾勒得有些模糊，气氛静谧而微妙。
楚言没有立刻开口，他似乎在组织语言，又似乎在斟酌如何开始。苏晚也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等待着，手不自觉地攥住了衣角。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但并不让人窒息，反而有种彼此都在认真对待的郑重。
终于，楚言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打破了夜的宁静：
“关于我们，关于未来……你怎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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