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立医院复健中心的私人区域,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一种紧绷的、混合着汗水与意志力的特殊气味。巨大的落地窗外阳光炽烈,却驱不散室内的凝重。
楚言赤着上身,只穿着一条运动短裤。那只曾经令无数粉丝疯狂的、线条流畅的手臂,此刻却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脆弱。皮肤上还残留着清创后浅淡的疤痕和未完全消退的蓝痕,肌肉轮廓因废用而变得模糊。更刺眼的是那条从肩部延伸至手腕的、蜈蚣般的缝合疤痕,以及固定在他右臂和手腕上的、冰冷的金属外固定支架。支架上连接着复杂的传感器和导线,另一端连着几台闪烁的精密仪器。
汗水顺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和贲张的胸肌滑落,砸在光洁的地板上。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嘶声,不是因为喉咙(那里依旧灼痛,但已能勉强发出低哑的声音),而是因为右臂深处那无休止的、如同亿万根烧红钢针反复穿刺搅动般的剧痛,以及每一次试图活动时神经末梢传来的、令人窒息的麻痹和沉重感。
复健师是个神情严肃的中年男人,他正小心翼翼地托着楚言被支架固定的前臂,引导他尝试极其微小的腕关节背伸动作。
“集中意志力,楚先生。想着你的手腕,想着它向上抬…一点点就好…”
“呃…!” 楚言咬紧牙关,脖颈上青筋暴起,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用尽全身力气,意念疯狂地冲击着那片被毒素和损伤封锁的死寂区域。额头的汗水瞬间汇聚成小溪流下。
监测屏幕上,代表目标肌肉群活动的曲线,如同死水般沉寂,只有代表神经信号的部分,因他的极度用力而剧烈地扭曲波动着,却无法转化为哪怕一丝肌肉纤维的收缩。
“不行…还是…没有…” 楚言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重的挫败和压抑的暴戾。他猛地闭上眼,左拳狠狠砸在旁边的软垫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一股冰冷的绝望再次如同毒雾般弥漫开来。奇迹的闪光之后,是漫长而残酷的现实荆棘。每一次失败的尝试,都在无情地提醒他那只手可能永远无法复原的残酷可能。
复健师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正要开口安慰。
就在这时!
复健中心墙上的超大液晶屏幕,无声地亮起。那是周导为了安抚楚言情绪、也为了让他实时了解雨林节目动向而特意接通的《雨林萌娃》直播信号。此刻,屏幕上出现的,正是苏晚抱着暖暖,站在直播镜头前的画面。
暖暖小小的身体微微颤抖,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像受惊的小鹿。她看着镜头,仿佛透过冰冷的屏幕,看到了楚言叔叔此刻的痛苦和挣扎。
苏晚清冷而带着奇异穿透力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复健室里:
“楚言老师的手,是为了保护暖暖,才被毒孢子伤到的。”
“他是英雄。”
这句话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
楚言猛地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屏幕!保护暖暖…英雄…苏晚那冰冷声音里蕴含的、不容置疑的肯定,像一道强光,狠狠刺破了他心头的阴霾!
紧接着,暖暖带着哭腔的、无比清晰的童音响起,带着最纯真的担忧和期盼:
“叔叔…暖暖等你回来…暖暖要听你唱歌…”
嗡——!
一股庞大到无法形容的、纯净无暇的灵魂力量,如同跨越时空的温暖洋流,精准无比地、狠狠撞入楚言被剧痛和绝望充斥的识海!那是暖暖的期盼!是苏晚话语中蕴含的、对他付出的认可!是所有被压抑的守护欲和被需要的渴望,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引爆!
“呃啊——!!!”
楚言口中爆发出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骇人的嘶吼!那不是痛苦的哀嚎,而是混合了无与伦比的意志力、被点燃的狂野希望和灵魂深处某种凶兽被唤醒的咆哮!他布满血丝的眼球几乎要凸出眼眶,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火焰!所有的意志,所有的灵魂力量,所有的愤怒和不甘,都如同被点燃的炸药,被他疯狂地、不顾一切地灌注向那片死寂的右臂!
动!
为了暖暖!为了那句“英雄”!
给老子——动起来!!!
一股源自生命本源、超越物理极限的无形力量,在他被彻底点燃的意志驱动下,如同沉睡的火山轰然爆发,狠狠冲击向那被毒素封锁的神经末梢!
咔嚓!
仿佛无形的堤坝被狂暴的力量硬生生冲垮!
“嘀嘀嘀嘀——!!!!!”
刺耳到撕裂耳膜的警报声在寂静的复健室里骤然炸响!盖过了所有仪器的嗡鸣!
监测屏幕上,那片代表目标肌肉活动的死灰色区域,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猛地向上跃起!一个微小、却无比清晰、无比真实的绿色波峰!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虽然微弱、颤抖,却如同在死寂荒漠中顽强绽放的生命之花!
“动了!腕伸肌群!尺侧腕屈肌群!微收缩!持续收缩!” 复健师失声惊呼,声音因为极致的震惊和狂喜而完全变调!他托着楚言前臂的手,清晰地感觉到了那细微却真实的肌肉震颤!
“天啊!这…这力量!”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触觉和眼睛!
楚言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汗水如同瀑布般涌出!但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那濒死的绝望和痛苦,已被一种近乎燃烧的、劫后余生的狂野光芒完全取代!他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个代表着他手腕终于有了响应的、跳跃的绿色波峰,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急促喘息,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和一种…如同从地狱爬回人间的凶戾!
他做到了!
在暖暖的呼唤下!在苏晚那一声“英雄”的肯定下!他用意志力,硬生生在荆棘丛中凿开了一条血路!这条手臂,还没有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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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林,直播现场。
苏晚抱着暖暖,目光平静地扫过镜头,仿佛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宣告只是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暖暖的眼泪还挂在睫毛上,但听到妈妈的话,小脸上懵懂的恐惧被一种安心的依赖取代,她下意识地往妈妈怀里缩了缩。
直播间的弹幕在经历了短暂的、如同被按了暂停键般的死寂后,瞬间如同海啸般爆发!
“卧槽?!苏晚说什么?!楚言是为了保护暖暖才受伤的?!”
“英雄?!信息量太大了!所以那毒孢子是冲着暖暖去的??”
“啊啊啊暖暖别怕!叔叔是英雄!大英雄!”
“苏晚这眼神…好A!好有力量!她是在给楚言正名啊!”
“所以之前那些说楚言自己不小心、节目组防护不力的谣言可以歇歇了!人家是见义勇为!”
“哭了!暖暖那句‘等你回来唱歌’!楚言一定要好起来啊!”
“这反转!苏晚牛逼!直接锤死了!保护暖暖的英雄!我看谁还敢黑!”
周导在后台监控着这一切,激动得差点跳起来!他看着屏幕上疯狂刷新的弹幕和直线飙升的在线人数,看着苏晚那张平静却自带强大气场的脸,心中只剩下狂喜和庆幸!苏晚这神来一笔,不仅彻底扭转了楚言受伤可能带来的负面舆论,将楚言的形象拔高到了“保护孩子的英雄”高度,更是瞬间引爆了话题度和观众的情感共鸣!这公关效果,比他花几百万请水军强一万倍!
他立刻对着耳麦低吼:“快!让主持引导话题!强调楚言老师的英勇和保护!把暖暖那句‘等你回来唱歌’剪成预告片花滚动播放!联系星辉那边同步通稿!快!”
直播现场,主持人也迅速反应过来,声音带着激动:“原来如此!楚言老师竟然是在保护我们暖暖小天使的过程中英勇负伤!让我们再次为楚言老师的无畏和担当鼓掌!暖暖别怕,叔叔是英雄,他一定会好起来的!我们一起为楚言老师加油好吗?”
现场嘉宾和工作人员立刻爆发出热烈的掌声,看向苏晚和暖暖的眼神充满了敬佩和感动。直播间的弹幕更是被“楚言英雄!”、“暖暖不哭!”、“等你回来唱歌!”彻底刷屏!
苏晚抱着暖暖,微微颔首,算是回应。她的目光却并未在直播的热烈气氛中停留太久。识海中,【灵魂共鸣·初阶】的光茧正因楚言那边传递回来的、混合着狂喜、凶戾和巨大灵魂震颤的力量而微微发烫,反哺回来的精神力带着一种灼热的、充满攻击性的质感。
她“感觉”到了。
感觉到了楚言手臂那微弱却真实的悸动。
也感觉到了…在她刚才那句“英雄”出口的瞬间,某个隐藏在直播间后台阴影里的、负责监控舆论动态的身影,气息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不自然的紊乱。
林薇薇的钉子,果然还在。
苏晚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至极的弧度。正名?只是开始。揪出毒蛇,才是目的。她抱着暖暖,如同抱着最珍贵的诱饵,也抱着最锋利的武器,静静地站在聚光灯下,等待着阴影里的毒蛇,因为她的“英雄”宣言而按捺不住,露出马脚。
楚言在荆棘中抓住了微光,而她,正将聚光灯投向更深邃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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