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战争的关键，不在于人数多寡，而在于流程的精准。
段逸凝视着桌上的羊皮纸，指尖轻轻落在“强执令彰”四个字上。布伦希尔德站在他对面，手中握着一块铜片，上面密布着细密的刻线。
“你说得对。”她放下铜片，“他们不需要聪明，只需要做得准确。但符文这种东西，差之毫厘，就可能炸炉。我们得在‘准’的基础上，让他们有一点‘感觉’。”
段逸点头：“所以不能只靠命令。我们要把‘怎么刻’变成一种本能。”
布伦希尔德笑了：“那就开始吧。”
她从包里取出一卷空白羊皮纸，铺在桌上。段逸拿出一支炭笔，两人相对而坐。房间里一片寂静，唯有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
“先分步骤。”段逸开口，“符文雕刻有几个环节？”
“六步。”布伦希尔德答得干脆，“握刀、定位、下刀、走线、收尾、验能。每一步都有标准。比如下刀必须四十五度角，太陡会断能量流，太平则容易打滑。”
段逸记下要点：“那就给每个动作定下规范——手指弯曲十七度，手腕压低三指宽，施力三点五磅。”
布伦希尔德挑眉：“这些你都能算出来？”
“我能感知他们的反应。”段逸说，“之前教人刻稳定锚点时试过。我把误差接入意识，他们立刻就知道哪里错了。”
“好。”布伦希尔德一掌拍在桌上，“那就让这种‘知道’变成自然反应。我不是要他们学会，我是要他们生来就会。”
段逸闭上眼，意识沉入深处。他心中那颗被绿光包裹的“生命之种”缓缓跳动。他调出一个空模板，准备录入新的设计。
“第一个模块：手。”他说，“指骨加长百分之八，关节活动范围扩大，神经密度提升三倍。”
“等一下。”布伦希尔德打断，“别光堆数据。要考虑实际。长时间雕刻会疲劳，金属震动会让手发麻。得加缓冲——在肌腱中植入软组织，就像矮人锤柄里的减震垫。”
段逸睁开眼，修改参数：“加入弹性纤维，布置在掌侧主要肌肉群上。”
“还有脑子。”布伦希尔德拿起笔，在纸上画了个简图，“控制精细动作的区域要加强。不只是记住符文形状，还要感知每一笔的能量流向。比如火系回路前半段要蓄力，后半段必须泄压。”
段逸闭眼，将新的脑结构编入蓝图。绿光在他意识中交织，逐渐勾勒出一个完整的神经模型。
“第三个模块：感知。”他说，“赋予他们基础的魔力感应能力，能察觉材料内部的能量波动。”
“必须有。”布伦希尔德点头，“否则就像盲人作画。但他们也不能太过敏感，否则容易分心。设定范围——仅对雕刻区域五厘米内的变化起反应。”
“再加上过滤机制。”段逸补充，“其他信号自动屏蔽。”
两人继续推进。时间悄然流逝，羊皮纸上已写满数据与草图。段逸不断将信息输入“生命之种”，每一次编码都让他头脑沉重。额角渗出汗珠，呼吸也渐渐粗重。
布伦希尔德瞥了他一眼：“你还撑得住吗？”
“还能坚持。”段逸擦了擦汗，“现在最重要的是节奏。符文最怕中断。一笔停顿，整条线就废了。”
“那就加个节拍器。”布伦希尔德提议，“不是外置机器那种，而是藏在身体里的。让心跳与下刀同步，每跳一次，推动一段刻线。”
段逸眼睛一亮：“可以做成条件反射——听到特定声音，身体自动开始雕刻。”
“比如锻炉鼓风的节奏？”布伦希尔德笑了，“我昨天调过，每分钟七十二拍，正好适合细线作业。”
“连接听觉神经，绑定动作指令。”段逸迅速编码，“一旦接收到七十二赫兹的声音，手指便自动执行预设动作。”
蓝图逐步成型。
手部改造完成，大脑强化到位，感知系统校准完毕，节奏机制也已嵌入。最后一步，是应对错误。
“总会出错。”布伦希尔德说，“哪怕再精准，材料杂质或环境干扰也会导致偏差。他们必须能自行调整。”
“加入反馈机制。”段逸道，“当能量流异常时，立即微调。比如线条偏左，右侧手指自动加力补偿。”
“还要能紧急终止。”布伦希尔德补充，“一旦发现回路即将崩溃，立刻停手、退刀、报警。”
段逸将这两项写入底层逻辑。整个设计终于完成。
他睁开眼，脸色苍白，目光却清明如初。
“好了。”
布伦希尔德起身走到他身后，俯身细看那张写满数据的羊皮纸。她反复审视良久，最终点头。
“没有多余功能，也没有遗漏关键点。每一个参数都有其作用，每一处设计都服务于‘精准’二字。”
她抬头看向段逸：“下一步，就是造出来？”
“等你确认。”段逸说，“这是你的经验，我的能力。这是我们共同的作品，由你说了算。”
布伦希尔德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你知道矮人族的第一条锻造守则是什么吗？”
段逸摇头。
“图纸一旦签名，成品便已在世间存在。”她提起炭笔，在纸底郑重签下自己的名字，笔力遒劲。
随后，她将笔递向段逸。
段逸接过，于她名字旁写下自己的名字。
两人一同将羊皮纸卷起，用铁丝牢牢捆紧。段逸从抽屉取出一只石盒，将卷轴放入其中，合上盖子。
“明天送去灵田区。”他说。
布伦希尔德倚在桌边，望着那只盒子。“以前我觉得，机器永远比不上匠人。但现在我发现，你们这些绿皮家伙，天生就是最好的工匠——不用教，不偷懒，不出错。”
段逸没有回应。他走到窗边，望向远处锻炉的火光。火焰映入他金色的眼瞳，忽明忽暗。
“下一步。”他低声说道，“是让机器学会理解规则。”
布伦希尔德走到他身旁，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火光之下，一群大地力士正搬运矿石。他们步伐一致，动作整齐，仿佛出自同一模具。
她忽然开口：“你说……如果我们做出能自己修改图纸的存在呢？”
段逸转头看她。
她笑着，眼神却无比认真。
“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他们不仅能按流程行事，还能自主优化流程——你觉得，可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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