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老者带着复杂难言的神情离去,那扇篱笆门被轻轻掩上,却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院落里残留的压抑气氛并未随之消散,反而更加沉重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孩子们停止了练习,默默地聚拢过来,一双双清澈的眼睛望着唐家兴和韩慧云,里面盛满了不安、困惑,还有一丝被外界伤害后、本能地寻求庇护的依赖。
夕阳的余晖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仿佛在诉说着这个家庭无法分割的命运。
唐家兴没有立刻说话,他沉默地走到院子中央那棵老槐树下,那里是他们平日吃饭、议事的地方。他示意韩慧云和所有能理解复杂情况的孩子都围坐过来。年纪太小的,则由稍大的孩子抱着或牵着,懵懂地感受着这不同寻常的气氛。
没有桌椅,大家就席地而坐,以唐家兴为中心,形成了一个紧密的圆圈。这看似随意的坐姿,却无形中消弭了长幼的隔阂,更像是一次平等的、关乎所有人未来的商议。
唐家兴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张面孔,那些小脸上,有的还挂着未干的泪痕,有的紧抿着嘴唇强装坚强,有的则写满了茫然。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酸又胀。他知道,他接下来的话,将决定这个家未来的方向,他必须坦诚,也必须给予他们选择的权利和尊严。
“孩子们,”他开口,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抚慰人心的稳定力量,“刚才村里李爷爷他们来说的话,你们……都听到了,也看到了。”
孩子们默默地点了点头,气氛凝重。
“外面的很多人,因为一些他们不理解的事情,因为一些坏人故意散布的谣言,开始害怕我们,排斥我们。”唐家兴没有回避,用孩子们能理解的语言,坦诚着残酷的现实,“他们觉得我们留在这里,会带来不好的事情。所以,他们希望我们……离开这个村子。”
“离开?”几个孩子小声地惊呼出来,脸上露出惊慌的神色。这里虽然贫瘠,却是他们唯一的家,是他们从小长大的地方,一草一木都熟悉无比。
“爹,我们……我们能去哪儿?”一个盲眼的小女孩怯生生地问道,小手无助地在空中摸索着。
唐家兴的心被狠狠刺痛了一下,他放柔了声音:“别怕,有爹在,有慧云阿姨在,有哥哥姐姐们在,我们不会没有地方去的。”
他顿了顿,继续道:“爹把大家叫到一起,就是想和大家商量这件事。我们现在有两条路。”
他伸出两根手指,目光沉静地看着孩子们:“第一条路,我们继续留在这里。但是,可能要一直面对村里人的指指点点,冷眼相待,可能以后我们出去,连换点盐巴都会很困难。日子会过得很憋屈,很艰难。”
孩子们的小脸都绷紧了,显然,这几日的遭遇已经让他们对“留下”的滋味有了深刻的体会。
“第二条路,”唐家兴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我们离开这里!爹知道一个地方,在很深的山里面,很隐蔽,别人很难找到。那里虽然一开始会很苦,什么都没有,需要我们自己动手重新建房子,开垦土地,一切从头开始。但是,那里没有流言蜚语,没有指指点点的目光,我们可以安心地生活,安心地……学习和掌握爹之前跟你们说过的‘心之力’。”
他将利弊清晰地摆在孩子们面前,没有隐瞒前路的艰辛,也描绘了未来的希望。
话音刚落,韩辉几乎是立刻就站了起来。这个日渐沉稳的少年,此刻脸上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坚定,他朗声说道:“爹,我选第二条路!离开这里!我们不怕吃苦,不怕从头开始!留在这里,看着弟弟妹妹们被欺负,被当成怪物,我心里比刀割还难受!我们有手有脚,有力气,还有爹教的本事,到哪里不能活?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哪里都是家!”
他的话语铿锵有力,像是一把火,瞬间点燃了许多孩子眼中的光芒。石岩也跟着猛地站起来,瓮声瓮气地附和:“对!辉哥说得对!我们走!我才不要留在这里看人脸色!”
这时,一直沉默思索的赵宇抬起了头。他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冷静、清晰。他轻轻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有些躁动的场面安静了下来。
“爹,辉哥,”他先是对唐家兴和韩辉点了点头,然后目光扫过众人,“离开,确实是目前更好的选择。留下,人心已失,孤立无援,若周家再来生事,我们便是腹背受敌。”
他顿了顿,条理分明地分析道:“而离开,虽有初创之艰,但优势有三:其一,可避世俗纷扰,得一时安宁,专心发展自身;其二,爹所说的秘处,若真隐蔽,便可暂避周家锋芒,为我们争取成长时间;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他的目光落在唐家兴身上,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洞察:“唯有在无人打扰之地,爹传授的‘心之力’,还有我们各自身上可能存在的……特殊之处,才能不受干扰地修炼和显现,这或许才是我们未来安身立命的根本。”
他将“离开”从一个被迫的逃亡选择,提升到了一个更具战略眼光的主动出击。不仅分析了利弊,更点明了核心利益所在。这番冷静而睿智的分析,让连韩辉在内的所有孩子都听得怔住了,随即眼中露出了信服的神色。
“小宇说得对!”韩慧云抹去眼角的泪,声音坚定地支持,“家兴,孩子们都不怕,我更不怕!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刀山火海也闯得!”
“对!我们不怕!”
“我们跟爹走!”
“去哪里都好,只要和大家在一起!”
孩子们的情绪被彻底调动起来,七嘴八舌地表达着支持,一张张小脸上虽然还带着对未知的些许惶恐,但更多的是一种团结一心的决绝和对父亲的绝对信任。
就在这众志成城的氛围中,一个身影摇摇晃晃地穿过人群,来到了唐家兴身边。
是林逸。
他似乎并没有完全听懂大人们复杂的讨论,但他能感受到那股“要离开”的气氛,也能感受到父亲身上那份沉重却坚定的决心。他仰着那张纯净无垢的脸庞,伸出小手,紧紧地抱住了唐家兴的腿,将脸颊贴在他的裤子上,用带着稚气的、却无比清晰认真的声音说道:
“爸爸去哪,林逸就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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