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迟投稿的决定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头,在宁晚和江野原本规律的生活中漾开层层涟漪。计划被打乱,压力骤增,但奇怪的是,两人之间那种因为之前刻意保持距离而产生的微妙紧绷感,反而在这种共同面对困境的氛围中悄然溶解了。
修正模型缺陷的工作异常艰巨。江野提出的“状态依存风险偏好”假设虽然指明了方向,但将其具体化为可计算的模型规则,并嵌入现有的复杂架构中,需要大量的理论推演和繁琐的编程实现。
宁晚主动承担了大部分经济学理论的梳理工作。她埋首于浩如烟海的文献中,寻找着支持“极端情境下个体决策权重重构”的实证依据和理论模型,试图为江野的数学构想提供坚实的经济学基础。她将找到的线索、可能的函数形式以及尚存的疑问,分门别类地整理成清晰的文档,实时共享给江野。
而江野则专注于将她的理论梳理转化为精密的代码。实验室里,键盘敲击声常常持续到深夜。他时而凝神沉思,时而快速编写、调试,遇到与宁晚文档中描述不符或难以实现的部分,便会立刻与她讨论。
这种高强度的协作,让他们几乎形影不离。除了必要的课程和睡眠,大部分时间都耗在实验室里。有时是为了一个数学表达的经济含义争论不休,有时是并肩盯着屏幕上的错误提示苦思冥想,有时仅仅是因为疲惫而各自安静地阅读,空气中漂浮着咖啡因和纸张混合的气息。
在这种朝夕相处中,一些细微的变化正在发生。
江野会在她长时间盯着屏幕揉眼睛时,不动声色地将实验室的灯光调暗一档;会在她因为一个难题卡壳而略显焦躁时,递过去一瓶拧开盖子的矿泉水;会在深夜讨论结束后,以“顺路”为由,坚持将她送到宿舍楼下,尽管他们的宿舍区一个在东一个在西。
宁晚则开始习惯性地在去实验室前,多带一份早餐——如果他看起来像是又通宵了的话;会在他专注于编程忘记饭点时,提醒他去食堂;会在他因为模型某个部分始终无法收敛而眉头紧锁时,尝试用更直观的经济学案例帮他梳理思路。
这些举动自然而琐碎,渗透在每一天的日常里,像无声的溪流,悄然滋润着两人之间那片曾经有些干涸的土地。
一个周五的晚上,他们终于将初步修正后的模型模块成功嵌入主程序。再次运行那组极端的压力测试。等待结果的时间依旧漫长而煎熬。
宁晚紧张地盯着屏幕,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着。江野站在她身侧,目光同样聚焦在逐渐生成的图表上。
当最终的拟合曲线再次显现时,宁晚几乎屏住了呼吸——那条代表模拟结果的红色曲线,虽然依旧与理想状态有所差距,但与现实数据的蓝色散点之间的系统性偏差,已经显着缩小!
“有效!”宁晚抑制不住地低呼一声,激动地转过头看向江野。
他也正看向她,深邃的眼眸中清晰地映着屏幕的光和她兴奋的脸庞。连续熬夜的疲惫似乎在这一刻被成功的喜悦冲刷殆尽,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个清晰而真实的笑容。那笑容不再转瞬即逝,而是带着如释重负的暖意,在他向来清冷的脸上绽开,如同冰原上骤然投射的阳光,耀眼得让宁晚有一瞬间的失神。
“嗯,方向是对的。”他的声音带着笑意引起的轻微震动,低沉而悦耳。
两人相视而笑,实验室里弥漫着一种无需言语的、共享成就的暖流。
“剩下的就是参数校准和细节优化了。”江野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屏幕,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沉稳,但那份轻松感依旧隐约可辨。
“嗯!”宁晚用力点头,感觉浑身充满了继续奋斗的力量。
收拾东西离开实验室时,已是月上中天。初春的夜空清朗,繁星点点。两人并肩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步伐都比往日轻快了许多。
“下周,”江野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可以把修改说明和新的模拟结果整理出来,跟李教授汇报一下进展。”
“好。”宁晚应道。她侧头看向他,月光勾勒出他流畅的下颌线,和他微微上扬的嘴角。
修正的航向已然明确,前路的迷雾正在散去。
而在这段共同跋涉的崎岖道路上,某种无声的靠近,比任何言语都更清晰地,发生在每一次默契的协作,每一个不经意的关照,和每一次共享成败的瞬间里。
星光不语,夜风温柔。
他们走在返回栖息地的路上,影子被拉得很长,时而交叠,仿佛预示着某种更加紧密的联结,正在这无声的夜色中,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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