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像一幅缓缓展开的静谧画卷，将附中的喧嚣隔绝在外。宁晚的生活节奏慢了下来，白天按照计划复习功课，在“摘星”笔记本上记录进度，晚上则多了许多属于自己的、可以用来思念的时光。
颈间的星星项链成了她最亲密的伙伴，冰凉的金属贴着她的皮肤，仿佛带着另一个人的温度。她偶尔会拿起手机，点开那个置顶的对话框，看着寥寥数语的聊天记录，指尖悬停，却又不知该发些什么。怕打扰他，又怕……他忘了她。
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在除夕夜达到了顶峰。
窗外是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和绚烂夺目的烟花，家里电视开着春晚，热闹非凡。宁晚坐在沙发上，抱着柔软的抱枕，看着窗外此起彼伏的光亮，心里却空落落的。往年觉得温馨无比的年夜氛围，此刻却因为缺少了某个人的身影，而显得有些不完整。
她拿起手机，屏幕上是她和江野的聊天界面，最后一条还停留在昨天他回复的一个“嗯”字。犹豫了许久，她终于鼓起勇气，编辑了一条信息：
“除夕快乐。在看烟花吗？”
发送成功。等待回复的每一秒都变得格外漫长。窗外的烟花在她眼中仿佛都失去了色彩，只剩下手机屏幕那一点微弱的光亮。
几分钟后，手机屏幕亮起，伴随着一声清脆的提示音。
不是文字回复。
是江野发来的视频通话请求。
宁晚的心猛地一跳，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按下了接听键，又赶紧理了理头发，调整了一下坐姿。
屏幕亮起，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晃动的、有些模糊的夜景，背景音里是嘈杂的鞭炮声和人群的欢呼声。镜头似乎对准了天空，无数绚烂的烟花正在夜空中竞相绽放，将镜头那端的夜色映照得如同白昼。
然后，镜头缓缓下移，调整，江野的脸出现在了屏幕中。
他好像站在一个阳台上，背景是陌生的城市灯火。他穿着黑色的羽绒服，领口围着那条她织的奶白色围巾，碎发被夜风吹得有些凌乱。寒冷的空气让他冷白的皮肤透出一点红晕，鼻尖也微微发红。他看着屏幕里的她，那双深邃的眼眸在烟花的映衬下，亮得惊人，里面清晰地映着璀璨的光点和她的影子。
“在看。”他开口，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混合着远处的鞭炮声和呼呼的风声，有些模糊，却异常真实地敲击着她的耳膜。
他直接用行动回答了她的问题。他在看烟花，而且，他让她一起看。
宁晚看着屏幕里他被烟花点亮的眉眼，和他脖颈间那条熟悉的围巾，心里那点空落落的感觉瞬间被巨大的、汹涌的暖流填满。鼻子一酸，眼眶有些发热。
“很漂亮。”她小声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江野似乎察觉到了她情绪的低落，他看着屏幕里她微微泛红的眼圈，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没有问“你怎么了”，只是将手机镜头重新对准夜空，让更盛大、更绚烂的烟花景象充满整个屏幕。
“这边，每年都这样。”他低声说，像是在做解说，又像是在分散她的注意力。
五彩斑斓的光束在夜空中炸开，流星般的火花簌簌落下。透过小小的屏幕，宁晚仿佛能感受到那边空气的冰冷和烟花绽放时的震撼。他们谁都没有再说话，只是隔着数百公里的距离，共享着同一片被点亮的夜空，听着彼此那边传来的、混杂着鞭炮声的、轻微的呼吸声。
一种奇异的亲密感，在这喧嚣的背景下，悄然滋生。
过了好一会儿，一波烟花燃放的高潮过去，夜空暂时恢复了黑暗与宁静。镜头再次转向江野。
他看着屏幕，背景是寂静下去的夜色和遥远的城市光晕。他的目光沉静，带着一种穿透电波的专注，直直地望进她眼里。
“宁晚。”他叫她的名字，声音比刚才清晰了许多，也低沉了许多。
“嗯？”宁晚的心提了起来。
他沉默了几秒，像是在积蓄勇气，耳根在屏幕那端昏暗的光线下，悄悄漫上明显的红晕。然后，他开口，声音不大，却一字一句，清晰地传入她耳中：
“烟花很好看。”
短暂的停顿，他的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避开了她直接的注视，声音更低了些，几乎带着气音，
“就是……有点想你。”
最后三个字，轻得像是叹息，却像一道惊雷，在宁晚的心湖里轰然炸响。
她猛地捂住了嘴，眼睛瞬间睁大，难以置信地看着屏幕里那个别开视线、耳根通红、明显窘迫得不行的少年。
他……他说……想她？
那个永远冷静自持、惜字如金的江野，竟然……在除夕夜的视频里，对她说……“想你”？
巨大的狂喜和酸涩如同海啸般席卷了她，冲垮了所有理智的堤坝。滚烫的泪水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顺着指缝滑落。她用力点头，对着屏幕，声音哽咽得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我……我也是……我也想你……江野……”
她哭得像个孩子，却又笑得无比灿烂。
屏幕那端，江野看着她又哭又笑的样子，听着她带着哭腔的回应，窘迫之余，眼底那点紧张和不确定终于彻底消散，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温柔的纵容。他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极轻地、几乎看不见地，对她点了点头。
窗外，新的一轮烟花再次升空，炸开，将夜空渲染得流光溢彩。
视频两端，两个年轻人，一个在电话这头哭笑着，一个在电话那头红着耳朵，隔着遥远的距离，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和绚烂的烟花下，完成了第一次笨拙而郑重的、关于思念的告白。
无需再多言语。
“想你”两个字，跨越山海，抵过万千繁华。
那一晚的烟花，在宁晚的记忆里，成了永恒的最美。
不是因为它们有多绚烂。
而是因为，在烟花绽放的夜空下，有个人，对她说了“想你”。
而她也终于可以，毫无保留地回应他：
“我也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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