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试周,像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在附中每个角落无声地打响。空气里飘浮着油墨试卷的味道,和一种紧绷的、混合着焦虑与决绝的气息。
宁晚坐在考场里,握着笔的手心微微出汗。她深吸一口气,脑海里浮现出图书馆里江野给她讲题时专注的侧脸,还有那句“你本来就可以”。像是一剂强心针,她定了定神,低头开始答题。
题目比想象中难,尤其是物理最后一道大题,题型刁钻,她做得磕磕绊绊,时间紧迫,最后几乎是凭着残存的印象和直觉胡乱写了几笔。交卷铃声响起时,她看着答题卡上那片空白和潦草的笔迹,心里沉甸甸的,像压了一块冰。
完了。这是她脑海里唯一的念头。
她垂头丧气地随着人流走出考场,冬日的阳光明明晃眼,她却觉得浑身发冷。周围是同学们对答案、抱怨题目太难或庆幸自己做出来的嘈杂声,像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不清。
她最怕的,不是糟糕的成绩,而是……让江野失望。他花了那么多时间给她讲题,帮她梳理思路,而她,似乎还是搞砸了。
她低着头,无精打采地往自己班级的方向走,只想找个角落把自己藏起来。
“宁晚。”
一个清冷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像冰泉敲击在石头上,瞬间穿透了周围的喧嚣。
宁晚脚步猛地顿住,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揪紧了。她几乎不敢回头。
她慢慢地,一点一点地转过身。
教学楼的廊柱旁,江野斜倚在那里,单肩松松地挂着书包,目光平静地落在她身上。他似乎是特意等在这里,又好像只是偶然经过。
阳光勾勒出他清瘦的身形,在他脚边投下清晰的影子。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依旧是那副冷淡的样子,可不知为何,宁晚却觉得他此刻的眼神,比平时多了些什么。
“考完了?”他问,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她耳中。
宁晚鼻子一酸,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声音闷闷的,带着显而易见的沮丧:“嗯……物理最后一道题,我好像做错了……”
她等着他也许会像往常一样,用那种客观冷静的语气分析她的错误,或者干脆沉默。
然而,江野只是朝她走了过来,在她面前站定。
他没有问“哪道题”,也没有说“没关系”。
他只是看着她低垂的脑袋,毛茸茸的发顶在阳光下泛着柔软的光泽。沉默了几秒,他忽然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却像一阵微风吹散了宁晚心头的阴霾:
“题目是死的,人是活的。”
宁晚愣住了,诧异地抬起头,对上他那双深邃的黑眸。他的眼神里没有失望,没有责备,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平静,仿佛她考得好与不好,都无关紧要。
“一次考试,代表不了什么。”他继续说道,语气是陈述事实般的笃定,“你的努力,我看得到。”
你的努力,我看得到。
短短七个字,像带着魔力,瞬间击溃了宁晚所有伪装的坚强和堆积的委屈。眼眶猛地一热,视线迅速模糊起来。她赶紧低下头,用力眨了眨眼,想把那不合时宜的泪意逼回去。
她所有的忐忑,所有的自我怀疑,在这一刻,似乎都找到了安放的角落。
他没有在意那个结果,他在意的是她的努力。
“走吧,”江野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似乎柔和了半分,“外面冷。”
他转身,率先朝楼梯口走去。
宁晚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心脏被一种巨大而汹涌的情绪填满,酸涩又甜蜜。她吸了吸鼻子,快步跟了上去,走在他身侧稍后一点的位置。
冬日的风穿过走廊,带着刺骨的寒意,吹动了她的发丝和他的衣角。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下楼梯,穿过教学楼大厅,走向校门。
没有讨论考试,没有对答案,甚至没有太多言语。只是这样并肩走着,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长,偶尔交叠在一起。
走到校门口,喧闹的人声和车流声扑面而来。宁晚停下脚步,江野也随之停下。
“江野,”宁晚抬起头,看着他被阳光镀上一层金边的侧脸,很轻很轻地说,“谢谢你。”
谢谢你的讲解,谢谢你的等待,谢谢你……看到了我的努力。
江野侧过头,目光落在她依旧有些泛红却亮晶晶的眼睛上。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他深邃的眼底,似乎有什么情绪极快地掠过,快得抓不住。
他没有回应她的感谢,只是看着她,良久,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然后,他抬手,似乎是无意识地,将她被风吹到脸颊的一缕头发轻轻拨到耳后。
指尖微凉,触碰到她耳廓温热皮肤的瞬间,两人都像是被电流击中般,同时僵住。
宁晚瞪大了眼睛,心脏在那一刻几乎停止了跳动。
江野也像是被自己的动作惊到,猛地收回手,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红。他有些不自然地别开脸,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紧绷:
“走了。”
说完,他几乎是有些仓促地转身,汇入了校门外的人流,背影很快消失不见。
宁晚还呆呆地站在原地,耳朵上那微凉的触感仿佛还在,带着他指尖特有的清冽气息。风吹过,带来远方的喧嚣,却吹不散她脸上骤然升腾的热度,和心底那片轰然炸开的、绚烂的烟花。
他刚才……
是答案吗?
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这个冬天,因为一个人,变得不再寒冷。
答案,或许早已在风里,在她加速的心跳里,在他泛红的耳根和那个笨拙又温柔的动作里,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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