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此景，夏晚晚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惊喜，这就是清月给自己准备的惊喜。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一声比一声响，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
远处，李菲菲和张瑶唯恐天下不乱，已经开始带头起哄。
“江队！愣着干嘛！”
李菲菲的声音清脆响亮，划破了这片梦幻之境的宁静。
“走流程啊！”
张瑶紧跟着喊，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兴奋。
“膝盖！你的膝盖是干嘛用的！给我们展示一下！”
江哲的身体像是被远程输入了指令的机器人，整个人的动作都透着一股不协调的僵硬。
他的肩膀猛地一提，又沉沉落下，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动作顿挫地，单膝跪了下去。
西装裤的布料摩擦着草地，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这个能将亡命之徒一招制服在地的男人，此刻的膝盖却像是生了锈的零件，每弯曲一分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从剪裁合体的西装内袋里，掏出一个深蓝色的丝绒盒子。
动作幅度很大，甚至有些笨拙，生怕别人看不见。
他的指尖有些发颤，摸索了两次才找到盒子的开口。
“啪嗒。”
盒子被打开。
一枚钻戒静静地躺在天鹅绒的内衬上，主钻在周围彩灯的映照下，折射出无数道细碎而璀璨的光芒，光晕流转，几乎要晃花人的眼睛。
那光点跳跃在江哲的瞳孔里，也落进了夏晚晚的眼底。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声音因为过度的紧张而有些发紧，失去了平日里的沉稳。
“晚晚……”
他顿住了，似乎在组织语言。
“那个……”
“你愿意做我的未婚妻吗？”
不是求婚，只是征求她做他的未婚妻。
夏晚晚的脑子在一瞬间的空白后，立刻就想通了关节。
这必然是秦清月那三个女人商量好的说辞。
毕竟这片美得不真实的场地，这些需要耗费巨大心血的鲜花造景，全都是她们的手笔。
江哲这个榆木疙瘩，能想到送花就已经算是开了窍。
而且，他们只是即将订婚，还没有到谈婚论嫁那一步。
真正意义上的求婚，还是要在双方家长的见证下，才算郑重。
这只是她们，她的好朋友们和准未婚夫，为她准备的一场盛大的、独属于她的浪漫仪式。
夏晚晚当然知道，这里面绝大部分的功劳都属于秦清月她们。
可她就是控制不住地开心。
巨大的喜悦从心脏深处涌出来，带着温热的暖流，瞬间冲刷了四肢百骸。
因为她太清楚了，要让江哲这个除了工作就是工作的木头，主动去思考她想要的仪式感，恐怕下辈子都不可能。
他能站在这里，穿着这身陌生的西装，笨拙地跪在她面前，本身就已经是奇迹。
江哲见她不说话，只是怔怔地看着自己，原本就紧绷的神经彻底拧成了一股绳。
他以为她不满意。
他以为她不喜欢。
“晚晚，”他的声音更哑了，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慌乱，“我知道，我这个人很无趣。”
“我不会说好听的话，也总是不记得那些你们女孩子在意的纪念日。”
“从小就是这样。”
他垂下眼，视线落在草地上，仿佛陷入了久远的回忆。
“我记得七岁那年，我跟人打架，把头磕破了，我爸把我拎到医务室，消毒水的味道呛得我眼泪直流。我没哭，就只是觉得疼。”
“是你跑过来，哭得比我还凶，然后把口袋里唯一一颗大白兔奶糖塞给了我。”
“从那天起，我就觉得，糖是甜的，你比糖还甜。”
“后来上了警校，每天都是队列，格斗，射击。我的世界里只剩下黑白灰三种颜色，枯燥，重复，没有尽头。”
“每次放假回家，看见你穿着明黄色或者粉红色的裙子朝我跑过来，我就觉得，我的世界又活了。”
他的声音很慢，每一个字都说得异常清晰，像是怕她听不清。
“当了刑警之后，我见了很多……不好的东西。”
“人性的黑暗，血腥的现场，扭曲的罪恶。我每天都泡在这些东西里，身上都带着一股洗不掉的阴冷气。”
“所以我不敢靠你太近。”
“我怕把那些脏东西带给你。我怕我身上的阴暗，会污染你的阳光。”
“每一次出现场，挂掉你的电话；每一次临时加班，取消我们的约会……晚晚，对不起。”
“我不是不在乎你，我是太在乎了。”
“我总想着，等我把这个案子办完，等我把那帮混蛋都抓起来，我就能干干净净地来见你。”
“可案子永远办不完，混蛋也永远抓不光。”
“我总让你等，总让你失望，我就是个混蛋。”
他抬起头，眼眶是红的，那双总是锐利如鹰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卑微的祈求和深可见骨的爱意。
“我最大的恐惧，不是任务中迎面而来的尖刀，也不是穷凶极恶的歹徒。我最怕的，是有一天我推开家门，里面没有你。”
“我怕再也听不到你骂我‘木头’，怕再也吃不到你做的、咸得要死的排骨汤。”
“晚晚，我以前总觉得，保护这座城市就是我的使命。现在我才明白，保护你，才是我这辈子唯一的使命。”
“所以……别让我再等了，好吗？”
“让我做你的未婚夫，让我光明正大地守着你，一辈子。”
话音落下的瞬间，夏晚晚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
温热的液体决堤而出，视野瞬间被水汽模糊，眼前那张紧张又深情的脸，连同他身后那片璀璨的灯海，全都融化成了一团摇曳的光影。
一串串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砸在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迹。
她想点头。
她想立刻就说“我愿意”。
可喉咙里像是被一团巨大的棉花堵住了，所有的声音都被汹涌的惊喜和感动淹没，她张了张嘴，却只能发出一声微弱的、带着哭腔的呜咽。
她只能拼命地点头，一次又一次，仿佛要把积攒了这么多年的所有委屈和幸福，都倾注在这一个动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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