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州、洪都魏军以及破虏军先后抵达了战场,加入了混战,蒙古军的人数优势被逆转。
浮桥被毁,蒙古将领只能通过大船渡江,但这样的速度慢了不少,还要时不时遭受周至的水师袭扰。他们只能一批一批地奔赴沉香寺,蒙古大汗正在那里与魏军激战,情况未料。
陈翀在得知金陵城下的蒙古大营全部撤离,便知秦戈的计划已成功了一半。在与摄政王、胡广、杜子龙以及各军将领协商之后,决定派遣伤愈的焦将军率五万人前往沉香寺。余下人等则在蒙古军渡江还剩下两三万人马时,围而歼之。
沉香寺的战斗艰苦而胶着。
重甲兵和巴图军的防御和战力都太过强悍,无论是义军还是秦戈的亲军一时都奈何不了他们。
魏军不是没有对策,秦戈专门制造了很多微型的流星锤:一根细小的铁链两端系着两个小铁球,扔出之后在空中旋转,遇到任何物体铁链都会紧紧缠绕。
刚开始这一招确实有效,不少重甲兵双脚被缠住,轰然倒地,两三个义军一拥而上,揭开他的头盔就是一刀戳进去。
后来重甲兵看出了破绽,或用兵刃,或用单腿,挡住了流星锤,这一招便再难奏效。
还有不少义军双手里攥着一根细细长长的铁丝,一有机会便套住重甲兵的咽喉。用力拉扯,铁丝必定会陷入头盔下的缝隙之中,再双手交错一绞,一颗头颅便被切割而下。
可重甲兵哪能让你轻易近身,况且这不是单打独斗。纵使你轻身功夫再好,当你晃身靠近目标,忽然身旁袭来数把大刀和狼牙棒,也只能放弃后退。
真正能对重甲兵和巴图军造成致命伤害的只有天机弩。但现在敌我混杂,天机弩又如一个扩大的“暴雨梨花针”,攒射之下,难免伤及自己人。
“撤。”秦戈见己方始终处于下风,只得下令道。他气沉丹田,声音响彻山上山下。
山下的慕容七七等人听到秦戈的声音,更加拼命地冲击着蒙古阵地。这也是起初秦戈给出的一个暗号,当山上支撑不住,山下要给予蒙古鞑子更猛的攻击。
自金陵大营来援的蒙古兵马多以几个千人队的规模陆续赶来。他们太过心急,急于帮助前方战场中他们正在鏖战的大汗。
这次轮到魏军以逸待劳,破虏军和洪都军一南一北,等到蒙古军进入口袋,再左右夹击。
前面的两次顾非他们大获全胜,消灭了六千余蒙古士卒。可当第三拨抵达的八千余蒙古兵马时,再想围而歼之,便没那么容易了。
当后续的蒙古士卒抵达后,双方再次混战在一起。
山上的义军和秦戈亲军正有序地往沉香寺撤离,有心之人能看得出他们撤退的路线有蹊跷,刻意避开了数处地方。
蒙古士卒却管不了那么多,他们认为他们打败了魏军,只要魏军退至沉香寺,那么魏军的腾挪空间更小,宛如瓮中之鳖,拿下沉香寺只是时间的问题。。
他们高举着兵刃,嘶吼着往山顶冲去。正当他们兴奋激昂之时,只听到轰隆隆的巨响和凄厉的哀嚎。
沉香寺周围一百余丈内,出现了十多个巨大的坑洞。坑洞深达五六丈,里面布满了削尖的木桩。
瞬间便有数百人跌入坑中,被木桩穿透身体,有些蒙古士卒没有伤及要害,一时不会死去,惨叫连连。
前方的士卒想要止步,可后方不知情形的人继续往前冲锋,不少人在绝望中被推搡着掉入坑中。
这样规模的坑洞绝不是两三天就能挖掘布置好。数月前,当文远征得知秦戈的计划后,便提出了在沉香寺挖掘陷阱的想法,并主动请缨,率领两千名亲军悄悄潜入到这里,只是在每日夜晚才动手挖掘。
这里是蒙古人的后方,沉香寺又非战略要地,半夜时分更不会有蒙古游哨经过。经过两个多月的辛苦劳作,十多个大坑陷阱才最终完成。
陷阱并未阻止蒙古军的进攻,他们沿着坑洞之间的地带继续往沉香寺冲击。只是这样一来他们的阵形更为密集,魏军的弩箭、弓箭、火油罐都朝着这些缺口攻击。蒙古士卒死伤十分惨重。
山下的速不该迟迟等不来援军的会合,而魏军的攻击越来越猛烈,特别是那些手握丈余长陌刀的魏军将士,挥舞着大刀划出一道道白色刀光,令人望之生畏。
“退往山上。”速不该下令道。他的两支最强王牌军都在山上,与他们会合后先拿下沉香寺,再据山而守,以待援军。
陌刀军和庐州军紧咬不放,随之上山。
仪征军镇的蒙古驻军在得悉大汗处境堪忧后,主将便立马集合了两万人马前去支援,只留下一万多西域和汉人为主的后勤士卒。
他们刚离开两个时辰,一支万余人的魏军便偷袭了仪征。当先之人面目黢黑,手握一根铁棒,攻上城墙后挥动的铁棒发出“呜呜”声,当者披靡。
他身后跟着一个更黑的矮小汉子,大刀横劈竖砍,亦是威风凛凛。
这两位正是张满仓和张黑豆。他们奉秦戈之命潜伏在仪征军镇附近,一旦仪征军镇内的蒙古军出动,他们便要偷袭此地,拿下后需要固守数日,实在不行就销毁所有粮草辎重。
张满仓不满秦戈的安排,他还是想跟在秦戈的身边陷阵杀敌。可秦戈以他伤愈不久,多为小鸭子和孩子着想为由,强行将他留在了主战场之外。
六合、仪征是蒙古大军囤积粮草辎重的重地,两座军镇一失,他们的补给马上就会出现严重的问题。
夜幕降临,天上无星无月,地面漆黑一片。
山上山下的两军偃旗息鼓,安营扎寨。山下的双方都不敢贸然偷袭,阵地犬牙交错,谁也不知道附近的是友军还是敌军。
山上的速不该本想趁黑进攻,不料他们刚越过坑洞,只见无数支火箭激射而来,数处“轰”地燃起大火,这是秦戈早先预留下的火油。
偷袭的蒙古重甲兵就这么赤裸裸地暴露在火光之下,成为天机弩射击的靶子。速不该只得下令所有人退到坑洞之外。
寒风凛冽,气温骤降。魏军将士早有准备,战马的布囊里装着干粮、木炭,甚至有些将士还带着京城百姓准备的瓷罐装着的肉汤。
用木炭一烤,喝上一口热乎乎的肉汤,吃上一块煮烂的肉块,在这个寒夜的旷野里绝对称得上奢侈。
蒙古士卒则只能闻着不知从哪飘来的肉香,啃着硬得像石头般的烤馕,数人蜷缩在一起,静待天明。
天刚蒙蒙亮,战斗很快又在各处打响。魏军的士气和精神明显更胜一筹。
焦将军的五万京畿军在天亮后不久便已抵达战场,随后还有当涂军镇朱仝亲率两万荆楚军午时左右到达。
朱仝在听闻自己的爱子阵亡之后,不顾手下的劝阻,毅然带着自己的嫡系前往沉香寺报仇。
当扬子江畔只留下一万多蒙古士卒时,陈翀亲自领着六万京畿军包围了他们。江面上的蒙古船只见状,掉头就走。敌我力量悬殊,他们可不想被俘或被杀。
一万多绝望的蒙古士卒发起了冲锋,可还是被逐步压缩到江边,要么被杀,要么被推挤着掉入江中。饶是如此,六万京畿军还是死伤了一万余人,临近黄昏的时候才彻底肃清了岸边的蒙古军。
沉香寺内,秦戈与松风道长、文远征分析着当前的形势。他们在正中间,外面是速不该的三万余人;在山下有慕容七七的陌刀军和庐州军,大概不到六万人;再往外,则是先期陆续到达的约七万蒙古援军;然后是顾非的破虏军和洪都军,五万余人;接着又是六万多蒙古军;最外围的,则是五万京畿军和两万荆楚军。
另外还有仪征和江都的近四万蒙古援军昨日经过一番交战后,驻扎在附近,伺机而动。魏军这方则是金陵十余万守军以及攻下仪征的一万陌刀军。
局势的复杂,已经超出了秦戈当初的设想。他只知道,无论哪一方面出现了溃败,便全盘皆输,双方俱是如此。
又是一天毫无章法的乱战,双方随时都处于或进攻或防守的转换,不过都无大的进展。山顶的魏军依靠天机弩艰难地守住了以坑洞为界的最后一道防线。只是他们的羽箭、弩箭、火油损耗过半,将士也只剩下不到一万,只有粮草还算充足。
速不该的处境也好不了多少,五千余伤亡还不是最重要的,他们的干粮只剩下一天的量,再僵持下去,饿着肚子的士卒迟早会士气大跌。
与他一样处境的还有山下的十多万蒙古军。当他们遣人去往仪征征调粮草时,才发现仪征已经被魏军控制。
仪征和江都的四万蒙古军迅速赶回,围住仪征攻打了一天。只是张满仓的一万陌刀军顽强防御,守住了军镇。
周至的两万水师弃船登岸,悄悄靠近仪征。
第三日的清晨,山上的两万五千余名蒙古士卒发动了疯狂的进攻。他们完全不顾迎面而来的弩箭和弓箭,越过坑洞的界线后,埋头往前疾奔。
在付出了六千多人阵亡的代价后,蒙古军终于攻至沉香寺附近。
秦戈拔出斫道剑,大吼一声:“杀。”
山下的慕容七七听到后心头一震,立马大喝道:“随我上山。”慕容轩、铁师、白伦等人护在她的左右,往山上冲去。
一路上只遇到零星的抵抗,慕容七七心里越发地惶急。这说明速不该已经集中了所有的力量在攻打沉香寺。
他们终于赶到战场的外围,此时留在慕容七七身边的多是天机门的弟子和铁师的那帮老伙计。两万余陌刀军的将士速度远不及他们,还在赶来的路上。
铁师他们手里还有十余张天机弩,他们拉动了手柄,弩箭射向前方密密麻麻的敌军,数十人应声而倒。
一名蒙古千夫长见对方只有数十人就敢主动进攻,便带着数百人冲向慕容七七等人。
天机门的弟子擅长暗器、潜伏、刺杀,轻身功夫都不错;而铁师等人身法凝重,招式势大力沉。双方配合之下竟然与对面数百人打得旗鼓相当。
两万陌刀军的将士终于到达山顶,更多的蒙古士卒转身作战。
庐州军在山脚与外面的蒙古军激战,但半个时辰不到,便被突破了防线,让他们冲上山来。庐州军也只得紧跟而上。
随后便是破虏军、洪都军,更外围的蒙古士卒,最后是京畿军和荆楚军,所有人都闻风而动,纷涌着往沉香寺的方向靠近。
“大汗,撤吧。”札木合望着山上山下密密麻麻的兵丁将士,不分敌我,焦急地道。如果速不该有什么闪失,他全族陪葬都不够。
“最后再尝试一次,杀不死秦戈,重伤他也好。”速不该望着寺内那道挥舞着斫道剑的身影,拔出了宝剑道。
他身旁的三百余名亲兵神色凛然,瞳孔收缩。交战这么久以来,他们还未真正出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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