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秦戈蓄谋已久的谋划。
首先用大量补给物资吸引蒙古军的目光,引发一场局部的战役。至于那一千余名车夫,自然是义军假扮的。
然后自己与松风道长率领亲军和义军渡过扬子江,深入敌后,黑夜奇袭六合军镇。
蒙古大营在被仪征局势牵制的情况下,根本来不及及时作出应对。等到他们反应过来,集结大军奔赴六合时,秦戈早已将积存在六合的粮草、辎重焚毁殆尽。六合城内,留下的只是满目疮痍和熊熊大火,魏军早已不知去向。
这里可是储存了蒙古近三分之一的粮草和无数的甲胄兵刃、御寒物资。领军的蒙古将领勃然大怒,令游哨马上侦查魏军的去向。
很快便有游哨回报,魏军正往六合的西北方向逃窜,还有一个重要的消息,魏军的大旗上有一个血红的“秦”字。
“难道是秦戈亲自领军?他们还敢继续往北?”蒙古将领不假思索,立即率军前往追击。
冬日的雪地里,魏军的踪迹无所遁形。
蒙古军很快便撵上了魏军的尾巴,看着他们往一座小山上奔逃。这像极了魏军成功偷袭蒙古后方补给大营,待蒙古援军到来时,慌不择路地逃跑。
蒙古将领也如此认为。在山上火把的映照下,他远远地看到一名青年将军正在指挥着后撤。没错,那人就是秦戈。
“活捉、杀死秦戈者,赏美女十名,黄金万两。”蒙古将领确认秦戈在此后,大吼道。
蒙古士卒闻言,都拼了命地往山上攀爬。
雪地湿滑,穿着厚重甲胄的蒙古士卒不时地滑倒。黑暗中,“哇啦哇啦”的咒骂声此起彼伏,摔倒的、被带倒的,蒙古军狼狈不堪。
直到蒙古将领下令点亮火把,将冻硬的地面挖出一个个小坑,他们才得以继续往上爬。
可刚过了半山腰不久,“嗖嗖”声不止,山上射来的箭矢准确地命中了蒙古士卒。在风中闪烁的火把照映下,他们成了最好的靶子。
不到一盏茶的工夫,蒙古军的火把全部熄灭,山上的弓箭也停止了射击。只是此时的蒙古大军又重新陷入到黑暗之中。
蒙古士卒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往前摸索着,突然头顶传来“轰隆隆”的巨响。
“不好,是石头。”冲在最前面的蒙古士卒大声呼喊道,随即他们纷纷找地方躲让。
此处地势比较陡峭,树木也在上次的沉香寺之战中被砍伐得七零八落,能提供躲避的地方不多。
“啊”“啊”,惨呼声接连响起,不断有士卒被石块砸中,滚落下山坡。不过好像魏军的石块并不多,只投掷了一波石块,便再无动静。
蒙古士卒平复下心情,继续往上爬去。往上爬了一百来丈,头顶又传来“呼呼”声。这次蒙古士卒学乖了,拔出兵刃拼命挥舞。哪知这次魏军不是射出弓箭,而是抛出一只只瓦罐。
“砰砰砰”,瓦罐破裂,流出的液体散发着刺鼻的火油味。未等蒙古人惊呼出声,一支支火箭接踵而至。
“轰”,火光腾起,一个个人形火球惨叫连连,都忙着往地上一躺,不停翻滚。借着火光,魏军的弓箭又开始收割后方慌乱的蒙古士卒。
蒙古将领这时终于打消了趁黑偷袭山头的念头,下令鸣金收兵。同时命人守住各处的出路,严防魏军趁夜突围。
直到天亮,山上的魏军也毫无动静。
秦戈亲率一万多人夺下六合,捣毁蒙古库存的粮草辎重,半夜被蒙古援军追至沉香寺所在的小山,并被重重围住的消息,很快传回蒙古大营。
速不该知悉后,当即便亲自起兵五万,奔赴沉香寺。他还下令围攻当涂的蒙古军即刻撤回,固守大营,以防金陵城内的魏军突破扬子江,增援沉香寺。
无名小山山顶,破败的沉香寺在朝阳和白雪的映衬下,发出金黄色的光芒。义军中不少佛家弟子双手合十,低头念诵经文。
秦戈与松风道长、文远征等人站在寺庙殿前,望着山下密密麻麻的蒙古营帐。“为何不以六合为据点,反而选在这没有退路的小山?”出发前两个时辰才知晓具体计划的松风道长,问出了他心中的疑惑。
“六合军镇太小,城墙太矮,速不该只要派出三五万人,就能将我们困住。”秦戈解释道:“这处小山看似不大,其实占地极广。加之下了一场大雪,地滑坡陡,自然形成一道屏障。还有这里四野空旷,才能容得下数十万人在此决战。”
“数十万人?你这是准备与蒙古在此地决战?”松风道长有些不满,这样的大事到现在才告诉他。
“不错。道长,秦某并不是信不过你,只是义军鱼龙混杂,我怕别有用心之人坏了我的大计。”秦戈诚恳地道。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松风道长道。
“庐州、洪都的守军数日前已经出发赶来此地,顾非的破虏军、慕容七七率领的陌刀军此时已渡过扬子江,陈翀的京畿军和地方勤王军,还有后方军镇的朱仝等人,也将在今日对蒙古大营发动袭击。周至的水军将尽量截断扬子江南边的蒙古军的水路,以防他们增援这里。”秦戈一五一十地将他的计划和盘托出。
“速不该会没有任何察觉?”松风道长道。
“他肯定知道我们会有增援,可一切看上去都像一个突发事件,他不会想太深。更何况,上次的沉香寺之战,给了他十足的信心。他不相信在这旷野之地,我们会是蒙古铁骑的对手。”秦戈道。
“那你的信心又从何而来?”松风道长好奇地问道。
“信心是有,但不多。”秦戈沉声道:“在一个合适的地方,以一种出乎蒙古鞑子意料的方式,来一场决战,总比困守愁城的好。就算失败了,金陵还是在我们手上。”
“可是你……”
“如果到了那个时候,怎么着也得拉一个人垫背,速不该就不错。”秦戈语气平淡地道。他没了,魏军士气确实将遭遇极大打击,可要是速不该没了,蒙古大军肯定会军心溃散。
一支数万人的蒙古大军冲入营地,当先的一杆大旗镶嵌着金丝和宝石,在阳光的照射下金光闪闪。
“速不该到了。”秦戈长吁一口气道。
速不该赶到山脚的蒙古营地时,为首的将领正准备发动新一轮的进攻。
“山上可有异样?”速不该远远地望着山顶飘扬的大旗,无法看清上面的字体。
“禀报大汗,山上一直很安静,并无一人突围。”蒙古将领回道。
“秦戈此人狡猾如狐,诡计多端,怎会如此鲁莽?”速不该道:“孤军深入,就是为了烧一些粮草?你们就这么几万人,围住一整座山,他要突围你能拦住他?”
“这个……属下不知为何如此。”蒙古将领道。
“呵呵,本大汗预料不错的话,此时定有多支魏军在往这里靠近。想来个反包围?那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能力了。”速不该冷笑道:“即刻派游哨扩大侦查范围,至少一百里,发现敌情马上来报。令所有金陵城下大营的人马马上渡江,赶赴此地。水师联合高句丽的龟舟,封锁水路,不让金陵的水师渡过一兵一卒。”
“遵大汗旨。”周围的众将单膝跪地,轰然应诺。
“札木合,你亲率本部两万人进攻山顶。记住,一有不对,马山撤离。”速不该下达了最后一条命令。
“遵大汗旨。”一人行礼后振身离去,正是那名围困沉香寺的蒙古将领。
这日晴空万里,阳光普照,所有的一切山上山下都看得清清楚楚。
札木合带着本部的两支万人队,从山头的东、西两个方向,往山顶攀爬而去。最先的一排士卒人人手举盾牌,呐喊着往前冲。
过了半山腰,山上依然不见动静。昨晚战死的一千多名同伴静静地躺在雪地上,激起了蒙古士卒的怒火。
攻山的蒙古军忽然加快了步伐,在经过一处较为陡峭的山坡时,山上终于有了反应。无数石块撞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朝着蒙古士卒滚落而下。
前排的士卒纵跃闪避,并未造成太大伤亡,只是后方之人不知前方情形,反而被撞死撞伤数百人。
再往上八十余丈,无数只瓦罐从天而降。“砰砰”声中,火油四溅,随之而来的是一支支火箭。
火光再次腾起。趁着盾兵忙着扑火之际,一排排黑色的箭矢呼啸而至,蒙古士卒出现了大面积的伤亡。蒙古士卒急忙张弓搭箭,反射回去,可魏军躲在木盾之后,几无损失。
几轮互射后,山上忽然冲出数千魏军将士,杀向已显慌乱的蒙古军中。奇异的是,那些魏军个个面容冷峻,一言不发,与大呼小叫的蒙古士卒形成鲜明对比。
这数千魏军将士靴子裹着草绳,战力十分强悍,一对一的情况下,多半只要几招就能造成对方的伤亡,而且他们相互之间的配合更是无比默契,一旦有扎手的目标出现,附近的数人必定会合而攻之。
蒙古士卒抵挡不住,尸体如石子般不断滚落下山。速不该见试探魏军虚实的目的已经达到,立即下令撤军。
“秦戈,你这支亲军竟然如此厉害。”松风道长被八千将士的无声杀戮深深震撼。
“呵呵,秦戈,你就只有这么点伎俩和能耐,就敢独闯本大汗的龙潭么?”速不该阴恻恻地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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