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亲王府内,很久没有如此地热闹。胡广、杜子龙、袁定均、京兆尹、太常寺卿、大理寺卿、金胜等一众反对公孙氏的文武官员们齐聚一堂。
“今日真是痛快,楚安公将公孙峁他们斥责得哑口无言。看看他们的脸色,哈哈哈。”杜子龙压抑不住心中的兴奋,哈哈大笑道。
这大半年来他的日子过得苦不堪言,身为堂堂兵部尚书,他的指令出不了兵部衙门,五百人以上的兵马都难以调动。
“有些话也只有国公爷说出来才有说服力。”胡广道:“除了秦大都督,还有谁能在朝堂上大谈战功赫赫、勇猛无敌,从而压制公孙峁、公孙川?”
“二位谬赞了,秦某些许危功,不值一提。”秦戈道:“不过公孙氏挟功自傲,藐视朝廷,欺压同僚,让其收敛些许,也是秦某与在座诸位的义务。”
“诸位,公孙氏骄纵跋扈、操弄朝堂,大家都深有体会。明日一早,楚安公当廷怒斥权臣的消息将传遍京城。”庆亲王沉声道:“本王以为,咱们不如借此声势,再接再厉,将公孙氏的嚣张气焰打压下去。”
“附议。”“赞同。”“只要王爷和国公爷吩咐,我们依计行事便是。”厅中众人群情激昂,纷纷响应。
虽有少数几个老成持重的大臣心中犹豫,但也没有发出质疑的声音。
“本王也知道,此次想要彻底扳倒公孙氏几乎不可能,可‘积硅步以致千里’,只要在座诸位众志成城,终有一日能清除奸佞,以正朝纲。”庆亲王朗声道:“从明日起,诸位可将以往公孙氏及其爪牙所犯之罪恶上奏给皇上,让全天下都知道公孙氏的真实面目。”
“以往不是没有上本参过公孙氏,可要么贬官,要么流放,户部的张侍郎更是被斩首。王爷,这次与以往有何不同?”太常寺卿疑虑道。
“以往都是各自为政,一盘散沙,东一榔头西一锤子,极容易被公孙氏各个击破。可此次是大家齐心协力,并持之以恒,如果公孙氏要打击报复,自本王爷始。”庆亲王慨然道。
“还有我。”秦戈举起一只手。
“胡某有幸跟随王爷。”胡广缓缓起身。
“杜某怎敢居于人后?”杜子龙腾地站起。
……
秦阳公府内,秘密的集会也正在同时进行。
“陈槐和秦戈召集了数十位朝中大臣在庆亲王府内商议,定是想要对我公孙氏不利。”公孙炎肃然道:“咱们也得有所防范。”
“呵呵,不过就是上本参我们,以前又不是没有过,有什么大不了?公孙氏还能被他们说死?”公孙峁轻蔑道。
“今时不同往日,在下以为庆亲王他们这次是要造出声势,待到舆论达到一定的氛围,再列出所谓的十大、二十大罪状,广布天下,到时对咱们公孙氏的声誉将造成不可挽回的影响。”章兆进言道:“国公爷,不可不虑啊。”
“哪个英雄豪杰在成大事前,不背负漫天的骂名?”公孙峁不以为然道:“只要最终掌控了权势,挽回声誉也就只是史书上的几句话罢了。明日上朝,各位不必与陈槐等人争辩,听着就是。”
“还是遏制一下比较妥当。”公孙川道:“要不我带人将几个挑事者暗地里灭了,以儆效尤,如何?”
“暂时无须轻举妄动,一切等到长安侯回来再说。”公孙峁道:“与其打草惊蛇,不如等到姬氏的援兵抵达,一鼓作气,聚而歼之。”
公孙般华因抗击蒙古有功,被册封为长安侯。
“长安侯何时可以归来?”公孙川询问负责此事的一位族内的主事。
“侯爷三天前出发,此时应该已到姑苏城。他带去了十多万石粮草和数十万两白银,不出意外的话,最多八天之内应该可以折返。”那位主事道。
“八天?”公孙川皱眉道。今日他所受的羞辱令他一天都不想多等。
“姬复周不需要粮草和银两,他要的是甲胄和兵器,只是这一点我们无论如何不可能答应。所以,侯爷会耽搁一些时日。”那名主事解释道。
“也罢,多几天就多几天吧。”公孙峁说完,便往内室而去。公孙炎、公孙川、陈晔、御林军统领等人紧随其后。
章兆习惯性地起身走在最后,不料公孙峁头也不回地道:“章大人,以后小会你就不必参与了吧。”
章兆一下呆愣在那里,羞愤难当。在众人异样的眼光中,片刻之后才默默转身离去。
众人散去之后,秦戈第一时间来到那座小岛上。进入那座小院,陈毓正笑吟吟地在门口等候着他。
秦戈疾步上前,握住她的手腕把了把脉,察觉到经脉比昨日畅顺了许多,于是玩笑道:“小小戈子今天有没有踢你啊?”
“他踢我,我就踢小戈子。”陈毓难得地调侃道。
秦戈搀扶着陈毓走入房内,却意外地发现有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正在后院煎药。
“老奴参见驸马爷。”老妇人连忙上前行礼。
“这是孙婆婆,这段时间多亏她帮我调理身体。”陈毓介绍道:“孙婆婆在京城可是首屈一指的稳婆,等闲都请不到她老人家。当年我也是她接生的。”
“孙婆婆好。”秦戈笑容可掬招呼道。他不经意地看了孙婆婆几眼,洁净、干练的外表下透露着沉稳和自信。
不一会,孙婆婆端着一碗黑如墨汁的汤药走了过来:“长公主殿下,吃药了。”
陈毓微蹙眉头道:“这药也太苦了,能不能不要喝?我瞧其他人也没喝药,不一样顺顺利利生下了孩子。”
秦戈难得见到陈毓如此小女儿作态,便接过药碗,哄道:“孙婆婆辛苦为你熬的药汤,怎么能不喝呢?等下多吃几颗糖丸就好了,实在不行,晚上我煲汤给你喝。”
“你煲汤?还是免了吧。”陈毓白了他一眼,也没有再矫情,伸手便去接药碗。
“等等。”秦戈忽然神色一变,拿起药碗往鼻子底下仔细地闻了闻:“孙婆婆,我能看一下你的药渣么?”
孙婆婆神色不变,道:“驸马爷要看,当然可以。”说罢她转身走到后院,拿着煎药的罐子回来。
秦戈将药罐里的药渣全部倒到地上,认真地检查了一番后道:“咦,奇怪,明明闻到藏红花的味道,为何药罐里没有?”
“小戈子,怎么了?药有什么问题吗?”陈毓有些紧张地问道。在外人面前,“秦郎”二字她实在无法说出口,虽然无数个夜里她曾低声念叨。
“刚才我明明在汤药里闻到藏红花的味道,可这药渣里却找不到此味药材。”秦戈道。以他现在的五感,他绝对不可能出错。
“藏红花怎么了?它对人身体有害么?”陈毓好奇问道。
“藏红花本身没什么问题,还有活血化瘀的功效,只是对一个即将临盆的孕妇而言,却极有可能造成流产。”秦戈神情严峻道。这都多亏了他小时候的经历,了解各种药材的作用。
“以前的药渣在哪里。”秦戈转头对孙婆婆道。陈毓每一次喝过的汤药,其药渣都会保留,以便出现意外时可以查证。
孙婆婆带着秦戈来到存放药渣的地方,秦戈稍一检查便知道这些药渣并无问题。可那藏红花的味道从何而来?
秦戈与孙婆婆又回到房内,听到动静的王公公和李嬷嬷早已一前一后将出口守住。
“说吧,是谁指使你的?”秦戈紧盯着孙婆婆的眼睛,忽然来了一句。
“驸马爷,您……您这是从何说起?我……我怎么会害殿下?”孙婆婆面露诧异道。
“是啊,小戈子,孙婆婆绝对不会害我的,我可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陈毓在一旁为孙婆婆辩解道。
“这屋里总共只有五人,王公公和李嬷嬷我是信得过的,公主殿下也不可能自己害自己。那么,这个藏红花只有可能是我和你放进药里的,孙婆婆,你说我俩之间谁的嫌疑会更大一些呢?”秦戈道。
“驸马爷,您可不能冤枉好人呐。”孙婆婆面带悲愤之色道。
“你身上有极淡的藏红花味道,而药渣里又没有找到。只能说明你是将藏红花藏在了身上,煎完药后再将其放入到药汤中。”秦戈道:“包药的纸包要么就被你扔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要么在你身上,要么你放到火堆里烧了。嗯,最后一种可能性最大。”
孙婆婆眼里出现了些许惊慌:“我……我没有,我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这……这可是诛九族的重罪。”
“既然你也知道是诛九族的重罪,为何在刚开始我说出‘藏红花’的时候,你却十分淡定自若?如果你事先不知情,应该会惊慌失措才是。”秦戈已经确定了心中的想法:“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藏红花对公主殿下的危害?”
“驸马爷,我……”孙婆婆支吾道。
“藏红花本就十分稀有,在京城内也没有几家可以出售,只要一家一家问过去,多少能找到一些证据。”秦戈正色道:“孙婆婆,难道你还要狡辩不成?”
孙婆婆的防线终于被击破,慌乱一阵后开始嚎啕大哭:“殿下、驸马爷、王总管、李嬷嬷,奴婢……奴婢是被逼才行此龌龊之事,他们……他们将我的儿孙都抓走了,胁迫我在药汤里加入藏红花,奴婢也是不得不如此啊。如果不按他们的话去做,明天奴婢的儿孙就会……就会被杀掉的。”
“是谁要挟你的?”秦戈目光如电,高声喝道。
孙婆婆泣不成声道:“北城同生堂的詹仁雄詹大掌柜,他给了我一只断手,我……我认得那是我儿媳的手。他说,他并不想伤害公主殿下,只要在药里加上藏红花,让殿下不能生下孩子就……”
不等她说完,满腔怒火的王公公上前就是一掌将其击晕。李嬷嬷满脸惭愧地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四人都感到一阵后怕,没想到如此信任之人都能在关键时刻背叛,虽然她是迫不得已。
秦戈又全神贯注地为陈毓把脉,良久之后才松了一口气:“看来她被胁迫一事还不算太长时间,如果从一开始就掺入了藏红花,或许毓儿腹中的胎儿早已不保。如今虽无大碍,不过还是要小心养胎的好。”
“驸马爷,是老奴失职,以后公主殿下所有的事情老奴必定亲力亲为,不让任何的意外发生。”李嬷嬷道。她跟着孙婆婆也称呼秦戈为“驸马爷”。
“这个詹掌柜是什么来头?为何要害殿下腹中胎儿?”秦戈问道。他极少待在京城,对本地的情形几乎一无所知。
“殿下,驸马爷,给老夫一天的时间,必定会找到事情的真相。”王公公脸色铁青,说完后便身形一晃,不见了人影。
李嬷嬷提着孙婆婆也退出了房间。此时的陈毓才心有余悸地哭出声来:“秦郎,我……我好害怕。”
“不用怕,有我在呢。”秦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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