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顿好羌骑,秦戈回到了帅帐之中。
“将军,这些羌骑会不会有问题?”慕容七七走进来,低声道。
“不会的,大罗布次与我等相交甚久,数次出生入死。怀疑谁我也不会怀疑他。”秦戈道。
“你有没有想过,兴庆府据庐州数千里,中间多是蒙古鞑子的地盘,他们是怎么跨过这么多阻碍到达这里的?”慕容七七道。
“羌骑机动灵活,最擅长途奔袭,此等事情放在他们身上,不足为奇?”秦戈道。
“既然羌骑如此厉害,那他们为什么不去追赶他们的族人,反而千里迢迢来江南投奔你?”慕容七七说出了她心中的疑惑。
“这个……,大罗布次不是说他们是为了吸引蒙古主力,为了族人争取时间么?”秦戈道:“只是后来与蒙古军大战一场,折损过半,不得已才一路南下的么?我记得当时你就在旁边听着啊。”
“那我问你,西北广袤无垠,人烟稀少;江南富饶之地,蒙古重兵把守。是往西而去找族人容易,还是到江南来更难?如果你是大罗布次,你会作什么选择?”慕容七七道:“还有,你不觉得他与你说话的时候神态有些异样么?”
“老友许久未见,激动一些也无可厚非。”秦戈依然不相信大罗布次有什么异心,还对慕容七七的无端猜测有些生气。
“我也但愿自己是瞎猜疑,不过还是提醒你一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慎重些总没错。”慕容七七不再言语,离开了营帐。
第二天等到大罗布次酒醒,秦戈还是找到了他,问道:“大罗兄,如今你的族人在何处?”
“过了西域之后就联系不上了,或许快到大食国了吧。”大罗布次黯然道。
“你有没有想过以后去找自己族人?”秦戈继续问道。
“怎么?你这是在赶我走,还是怀疑我?”大罗布次语带不豫道。
“没有,说实话,我很欢迎你的到来。只是你的父母妻儿和你的部族在一起,你总得回去找他们吧。”秦戈道。
“唉,哪有不想的道理。可现如今西域诸国都被蒙古控制,想要过去谈何容易,说不定还没到天山,这三千兄弟就已经全军覆没了。”大罗布次叹道。
“大罗兄,不用想那么多,等到击败了蒙古,总有一天能与你的族人团聚。”秦戈放下了最后的一点疑心,诚挚地道。
秦戈将大营扎在临安府东北一百五十里处的万松岭,此处是前朝叛军北上的必经之路。
附近的山岭上基本都是松树,严冬时节看上去依然一片青翠。
两日后,前朝叛军的先头部队抵达万松岭,他们没有急于进攻,而是就地扎营,与魏军对峙。
“侯爷,趁他们立足未稳,咱们冲杀过去吧。”一位校尉建议道。
“不急。”秦戈道:“我们占据了地形优势,主动出击反而不利。姬复周不欲与我等为敌,看看是否有机会劝他不要参与到金陵争夺之战中。”
果然第二日前朝叛军主力到达不久,姬复周就遣人来到魏军大营,要求与秦戈当面商谈。
双方在中间找了一个小山头,作为谈判之地。
秦戈只带了慕容七七和张黑豆两人,而姬复周方则有慕容献、布农舒拉以及一个满脸阴沉的扶桑武士。
“秦兄,这么快就又见面了。”姬复周热情地打着招呼。
“哈哈,希望这次和上次一样,能得到一个皆大欢喜的结果。”秦戈大笑道。
“秦兄所言,正是姬某所愿。”姬复周道:“秦兄挡住了去路,能否让开一条道来,让我等过去?”
“姬兄此去何为,你我心知肚明。”秦戈道:“蒙古毕竟为异域蛮族,姬兄何必助纣为虐,伤害同胞呢?”
“当年陈氏夺取我大周江山时,可没有分什么汉族异族。”姬复周道:“既然他们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
“姬兄的意思,是非得去蹚这趟浑水了?”秦戈道。
“不错,公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姬复周手一挥,道:“看看这打好的江山,只要秦兄能与我联手,何愁不手到擒来?”
山头不高,但极目远眺,方圆十数里依然一览无余。
“姬兄,你我联手以谁为主?以我为主的话,今日则会退兵处州,养精蓄锐,以待天时。”秦戈道:“如果以你为主,那我与你身边诸位如何分高低贵贱?”
姬复周哪能听不出秦戈的言中之意,他身边的三人分别代表着慕容氏、夷洲以及扶桑浪人,再加上他自己,四方势力各怀异心。
姬复周不知花费了多少时间精力协调各方关系,如今见秦戈公然讽刺,不禁脸一沉,道:“秦兄,你是不肯让路了么?”
“请姬兄给我一个让路的理由。”秦戈道。
“呵呵,好,到时我会给你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姬复周冷笑一声后拂袖而去。
营帐内,秦戈对着案桌上的地形图皱眉不语。众将领惴惴不安,以前的秦戈在对敌前从未有过如此凝重。
“总寨主,你说侯爷他为何与那姓姬的谈判回来后,就一直愁眉不展?”张黑豆低声对身边的慕容七七道。他还是一直以总寨主称呼她。
“姬复周翻脸翻得太快,似乎胜券在握。”慕容七七低声道。
“谈不拢当然就翻脸了,这……这有什么奇怪的?”张黑豆道。
“别看姬复周人数比我们多好几倍,真要打起来,我们不会输给他。这是我们去谈判的底气,姬复周应该也知道这一点。那为什么他会翻脸如此之快呢?除非他有必胜的把握。”慕容七七分析道。
“不懂。”张黑豆道:“反正到时总寨主和侯爷让我干啥,我就干啥。”
秦戈调整了一下魏军阵势部署,让大罗布次的羌骑协助后方的防御,并派出斥候往后扩大至两百余里探查。
众将领纷纷离去,秦戈叫住了慕容七七,道:“慕容姑娘,我本以为与姬复周谈判,总得拉扯一番,往来言语交锋几次,才会得出结果。没想到他一言不合就撕破脸皮,这有些不符合他的性格。难道他真有什么杀手锏?”
“其实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慕容七七道:“很大的可能,在姑苏城外潜藏着一支慕容氏的精兵,人数不会太多,但绝对是精锐;其次嘛,金陵离此地并不太远,如果姬复周真与蒙古勾结,蒙古派人过来也在情理之中,不过最多也只能是一支万人队。前后夹击,形势确实对我们不利。”
“这些我都想到了。”秦戈道:“真如你所言,依靠地势,我们还能抵挡一阵,大不了随时突围游战。可我心里还是不踏实,总觉得姬复周有更大的阴谋。”
“会不会是……”慕容七七道。
“不会。”秦戈坚定地道:“这样,你通知各营,如果发生任何变故,所有人一律向西突围。”
一日后,斥候来报,后方出现了一支一万五千人的军队,包括一支蒙古万人队。此时距离万松岭只有不到一百二十里。
秦戈当即召集将领,密谋夜袭蒙古大营之事:先由五千人悄悄靠近蒙古大营,一旦被发现,即刻火箭齐射,并大声呐喊。如果蒙古士卒被吸引出大营,五千人不要交锋,疾速后退;同时隐藏于大营两侧的羌骑和骑兵营立即冲击大营,以烧毁粮草、毁坏辎重为第一要务。
以放火为号,正面的五千人见到熊熊烈火,便也全力反击。如果一切顺利,秦戈将再亲率五千人加入战斗;如果遭遇顽强抵抗,秦戈则将接应各路后撤。
一切似乎都按照秦戈的想法在进行。正面五千人几轮箭雨之后,刚扎营不久的蒙古军冲出了大营,欲与魏军决一死战,但魏军转头就跑。
蒙古军追出了十余里后,一声沉闷的鼓响,两支轻骑直冲蒙古大营,随即四处都是一片喊杀声。
不一会,蒙古大营燃起熊熊大火,多半是粮草仓库被点燃。正狼狈奔逃的五千魏军忽然发一声喊,纷纷回头与追击的蒙古军战到一起。
秦戈见状,大吼一声“杀”,率领潜伏在附近松林中的五千将士杀向蒙古军。
待到近前,秦戈便发现了异样,蒙古士卒并未因为大营被偷袭而惊慌失措,反而是不紧不慢地往大营退去,没给魏军掩杀的机会。
秦戈暗叫不好,可一心冲杀的魏军将士已经进入了蒙古大营之中,与蒙古士卒激战在一起。
秦戈无奈,只得继续往前冲。
进入蒙古大营后,秦戈很快便发现这是一个陷阱。熊熊燃烧的既不是营帐,更不是粮草,而是高高堆起的枯枝败叶。
魏军的骑兵营被团团包围,一个又一个的骑卒在刀光剑影和箭雨下倒地不起;而羌骑那一边,却毫无动静。
“撤吧,再不撤就来不及了。”慕容七七望着越来越多涌过来的蒙古士卒和慕容氏精兵,忙道。
“你们先撤,我去帮他们打开一个缺口。”骑兵营已经不足一千人,秦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全军覆灭。
“你不撤,谁敢后退一步。”慕容七七心道。她只得跟随秦戈继续往前杀去。
秦戈怒气填膺,斫道剑迸发出耀眼白光,挡在身前的士卒纷纷中剑,射向他的弓箭倒飞而去。眼见就要凿穿包围圈,为骑兵营赢得一线生机,忽然一道刀光从旁袭来。
刀势冷冽,迅疾无比,秦戈只得接招。定睛看去,正是昨日阴沉的扶桑武士。
“当”,刀剑相交,扶桑武士后退数步,但他的刀刃只被砍得留下一个小小的豁口,并未断裂。扶桑武士狞笑着,合身又上。
扶桑武士的刀法简洁,其特点就是快。身法快,出刀更快。
“当当当当”,密集的撞击声中,两人交手十余招。秦戈找到了对方的破绽,正准备一剑结束战斗,不想一股雄浑的内力涌到,身后一人一掌拍来。
秦戈纵身跃起,回头一剑挥出,那人闪身避过。火光中,秦戈认出是在夷洲与沙古阿山齐名的布农舒拉。
“小心。”慕容七七忽然惊呼道。未等秦戈落地,一人狂奔而至,双拳同时击向他的后背。
须臾间,秦戈体内真气全速流动,身体硬生生地往上拔出数尺,堪堪躲过了那一记偷袭。不用说,出拳之人是慕容氏的家主慕容献。
秦戈站定后,他已被三人围在中间。
“哈哈,秦兄,怎么样?这个理由够不够充分?”姬复周大笑着从阵中现身,身旁跟着沙古阿山。
秦戈眼光一扫,瞧见姬复周身后不远处不敢抬头看他的大罗布次。
“大罗兄,能否给我一个解释,为何要背叛于我?”秦戈不理姬复周,大声道。
“秦兄,我……我的父母妻儿,还有所有的族人都在蒙古人的手里,我这么做,也是……也是迫不得已。”大罗布次羞愧得无地自容。
“唉,和我猜想的一样。大罗兄,我并不怪你。”秦戈忽然提高音量:“沐七,赶紧撤退,不要恋战。”
正与几名慕容氏高手交战的慕容七七闻言,不仅不退,反而全力使出杀招,将身边几人逼退数步。她正想往秦戈方向靠拢,忽然一条人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伸指一点,慕容七七顿时瘫倒在地。
虽然那人易容乔装,但秦戈还是第一时间认出了他,慕容七七的父亲慕容轩,所以他并未上前营救。
“秦戈,到了这个时候呢还不认输投降么?”姬复周呵呵笑道。
“投你妈的降。”秦戈怒吼一声,身形晃动,瞬间便来到姬复周身前,挥剑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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