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戈将他与慕容七七之间的故事原原本本地坦白了出来,包括在他失去记忆时心中的那一丝悸动。
“那你打算怎么办?”徐文汐虽早有猜测,但得知真相后还是心里酸酸的。
“嗯,我想……我想你陪我一起去找她,将所有的误会和她说清楚。”秦戈斟酌了一下道。
“然后呢?”
“然后?然后她回天机门啊。”秦戈有些慌乱道。
“如果她不愿意回天机门,一定要跟着你呢?”徐文汐道。
“不会吧,她……她是一个通情达理的姑娘,不会如此的。”秦戈更加慌张。
徐文汐不再言语,只是怔怔地望着桌上的茶杯发呆。
许小小的出殡日期很快到来,许夫人抱着许文成走在最前方,秦戈与徐文汐分立左右。长沙城内几乎所有的官员都倾巢而出,除了程道台。
秦戈选了一个山清水秀、人迹罕至的地方,作为许小小的归宿之地。当棺椁放入到墓坑时的一刹那,秦戈内心“咯噔”一下,仿佛与自己的青葱岁月彻底作了告别。
许喻苍老了许多,不复当年潇洒儒雅的气度。他彻底退出仕途,一心在家读书着经,陪伴夫人和小文成。许夫人也渐渐从悲伤中走出,只是她的脸上再也没有恬淡温婉的笑颜。
秦戈见许先生夫妇情绪稳定,回复了平静的生活,在长沙待了几天后,便与徐文汐赶往巴蜀西南。临出发前,他向所有荆楚驻军下达了一条严令,剿灭所有的山匪水匪,以及欺男霸女、横行不法的地痞流氓。许小小的死都是由这类人造成的。
秦戈和徐文汐没有带亲兵和丫鬟,两人驾驶着一辆马车向西而行。
一路上徐文汐基本不怎么和秦戈说话,连入住客栈都要开两间房。秦戈挑起话题,她也是“嗯”“啊”简短回应。
这日他们终于抵达了那座道观附近,可刚一进入山林不久,就从林中跳出五六名山匪,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你是什么人?竟敢擅闯七星寨的地界。识相的,留下钱财,速速退去。”为首山匪挥舞着大刀,大喝道。
秦戈怒极反笑,自己刚刚下达剿灭山匪的命令,就在巴蜀这里遭遇了抢劫,自己一路受到徐文汐的冷遇,憋闷正不知如何纾解。
秦戈气势全开,准备一剑结果了那几人的性命时,马车内的徐文汐道:“且慢动手,那位慕容姑娘就在左近,弄清楚情况再说。”
秦戈闻言收回真气,对众匪道:“我们只是到前面的道观寻一位故友,你们让开。”最后两个字他用上了“狮子吼”的功法。
方才秦戈一起身,众匪就感觉一股煞气扑面而来,呼吸都有些困难。听到“放开”二字后,他们更是摇摇晃晃,像喝醉了酒般站立不稳。
匪首知道遇到了绝世高人,待缓过神来后,马上恭谨地道:“大侠,能否允小的去通报一下寨主,让她老人家亲自来迎?”
“不必。”秦戈冷冷地道。若不是担忧慕容七七的安危,他才懒得费那么多口舌。
秦戈径自驾车往前,山匪们哪敢阻拦,只是撒开腿丫子拼命地往道观方向奔跑。
当秦戈二人来到道观前的那处缓坡时,早有数人等候在那里。
为首之人长身玉立,风度翩翩,轻摇折扇,俨然一副浊世佳公子的模样。他的身旁是一位美貌的少女,明眸善睐,顾盼生辉,正是慕容七七。他们两人身后站着五名山匪头目。
秦戈的马车来到跟前,那名公子“啪”地收回折扇,抱拳笑吟吟地道:“不才欧阳星,忝为七星寨的寨主。不知这位仁兄到此,有何见教?”
“欧阳星?七星寨?”秦戈心里一阵烦躁,但他压制住情绪道:“秦某与故友有约,前来拜访。”
“哦?不知秦兄拜访的故友是谁?”欧阳星笑容里多了一丝牵强。
“正是寨主身边的这位姑娘。”秦戈见慕容七七一直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只得直接挑明。她看上去好似没有受到要挟,但不知为何,始终没有开口说话。
“秦兄大老远地来探望在下的未婚妻,未免有些冒昧。”欧阳星收起笑容道。
“未婚妻?你们……你们订下婚约了么?”秦戈涩声道。
“哈哈哈,赶巧了,今日便是我与七七的订婚之日。如蒙不弃,秦兄可以喝几杯再走。”欧阳星笑声中殊无笑意。
“慕容姑娘,此事当真?”秦戈望着沉默的慕容七七道:“如果你身不由己,被他们下了药,只要你点点头即可。”
“秦大都督,你想多了。”慕容七七终于开口道:“天底下能让我身不由己的,拢共也没有几人。”
见慕容七七没有被要挟,秦戈的心里反而更不是滋味。
“欧阳寨主所言是否属实?”秦戈依然抱着最后的一点希望。
“自然属实。”慕容七七道:“秦兄既然按约前来,不妨喝几杯小妹的喜酒,再叙故情如何?”
“是慕容妹妹吧?来得仓促,不知妹妹大喜,这串手珠就当我们俩的贺礼吧。”一直安坐在马车上的徐文汐忽然掀开车帘,走到慕容七七面前,褪下腕上的一串翡翠手串,递给慕容七七道。
“多谢姐姐的厚礼,妹妹愧不敢当。”慕容七七接过翡翠手串,道。
徐文汐掀开车帘,欧阳星等人都是眼前一亮。慕容七七本已是绝世美女,可与徐文汐比起来,还是略逊一筹。
“唉,果然是国色天香,我见犹怜,难怪他对她如此情深。”慕容七七虽被惊艳到,但也未自惭形秽。
“英姿飒爽,秀丽无匹,相公动心也是情理之中。”徐文汐曾远远地见过慕容七七,这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
两个女人互相上下打量,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哈哈哈,这位是秦夫人吧,在下欧阳……”欧阳星出来打圆场,但瞥见慕容七七微一皱眉,便马上住口。
“姐姐,咱俩去殿中喝茶吧。”慕容七七柔声道。徐文汐微笑点头,两女竟携手一起走向道观。
“呼”,秦戈长吁一口气,但转头见欧阳星等人也是神情一松。
“秦兄,请。”欧阳星道。
此时那几位山匪头目纷纷过来与秦戈打招呼。秦戈这才知道,这几人并不属于七星寨,而是巴蜀西南多个山头的首领。从他们敬畏的眼神来看,他们应该知道自己的过往功绩。
“你们认识我?”秦戈好奇道。
“岳阳侯、荆楚大都督、领兵部尚书衔,襄阳血战数月、击退数万蒙古大军的秦侯爷,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一名矮小粗壮的头领道。
“消息传得这么快么?”秦戈疑惑道。大败蒙古军过去了一段时间,可封侯之事才过去多久?怎么连这么偏僻的地方都收到了风?
“我们总寨主一直十分关注侯爷,她在成都……”矮小头领话未说完,才惊觉自己说漏了嘴。
“总寨主?谁啊?”秦戈问道。
“哈哈,张兄弟是说我们的总寨主一直待在成都,所以消息就灵通些。”欧阳星忙解释道。
离开才半年左右,这座道观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仅周围建了许多木屋,连大殿也焕然一新。刚才进来的那条可以通马车的道路,秦戈记得当初也没有,明显是刚修筑不久。
当晚,道观中大摆筵席。秦戈旁敲侧击地打听那个总寨主,他担心慕容七七被总寨主抓住了什么把柄,无奈之下才与这些粗鄙的土匪混在一起。
可那几个头目口风很紧,始终不肯透露总寨主的信息。
看得出来那几名山匪头领对秦戈是真心敬佩,包括欧阳星。众人围着秦戈不停地敬酒,口中谀词如潮,什么“武功盖世”、“天下无双”、“用兵如神”、“决胜千里”……各种赞美之词张嘴就来。
秦戈来者不拒,可他暗地里运转内力,将酒气全部逼出了体外。
酒至酣处,那名矮小头领打着酒嗝,醉眼迷离,拍着秦戈的肩膀道:“侯爷,你问起我们总寨主的修为,不瞒你说,可能内力没你深厚,但真要放对打起来,呵呵,侯爷不一定能赢。一个月内,总寨主单枪匹马,就收服了七个山寨,你说厉害不厉害?”
“厉害。”秦戈道:“不知你们总寨主相貌如何?”
“嘿嘿,说起总寨主她老人家的长相嘛……”矮小头领抚摸着下颌,正要展开说说,不料“啪”的一下,被欧阳星打了个暴栗。
“啊,欧阳星,你他奶奶的,找死啊。”矮小头领怒道。
“你刚才说总寨主长得如何?”欧阳星冷冷地道。
“没有啊,我……我哪有说总寨主她老人家?”矮小头领被欧阳星这句话吓得一激灵,酒醒了大半。自此,他便不再靠近秦戈,连秦戈敬他酒都躲着走。
直到宴席将散,慕容七七和徐文汐才从后殿出来。在火光的照映下,两女更显得明艳动人,美貌无双。嘈杂的大殿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慕容姑娘,今天是你的订婚大喜,现在才出现,有些怠慢了吧?”秦戈假借着酒意调侃道,酸涩之意溢于言表。
徐文汐和慕容七七同时白了他一眼,其余的各位头领也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他。
“我说错话了吗?”秦戈心道:“没有吧?”
“各位兄弟,从此刻起,七情殿的联盟就此解散。”慕容七七忽然大声道:“我明日也会离开此地,前往襄阳投军,如有志同道合的兄弟,可随我一起。”
“不去襄阳行不行?”一名高大的头领道。
“当然可以,不过别让我知道你们做了什么伤天害理、欺压百姓的事,否则,呵呵,你们也清楚是什么后果。”慕容七七说罢,转身又回了后殿。
七情殿?襄阳投军?本没有酒意的秦戈感觉一阵头晕。他望向徐文汐,却见她似笑非笑地望了望自己,随后跟随慕容七七而去。
待两人走后,殿中一片大哗。所有人都在激烈地争论着什么,然后一个接一个地匆匆离开。片刻间整个大殿只剩下了秦戈和欧阳星二人。
“这里不叫七星寨,而是叫七情殿?”秦戈问道。
“嗯。”欧阳星无精打采。
“你们也没有婚约?”
“是,可我希望有。”
“你们的总寨主就是慕容姑娘?”
“唉,难道你现在才察觉?”
秦戈仔细回想了整个过程,才发觉他们的破绽颇多:当着慕容七七的面,头领们说话行事十分小心,还不时地偷瞄她;可她一离开,众人明显就放松了下来。只要慕容七七面露不悦,所有人都噤若寒蝉。订婚之喜居然没有任何喜庆的氛围,没有红蜡烛、红灯笼,连红桌布都没有一块。宴席时,仿佛他才是主角,准新郎的欧阳星却鲜有人搭理。
只是一开始他就被慕容七七订婚的消息弄得心神不宁,才会被蒙在鼓里这么久。
“那襄阳投军又是什么意思?”秦戈道。
“我也不清楚,侯爷您还是亲自去问总寨主吧。”欧阳星一杯接一杯地灌酒,沮丧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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