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的那一招并不是秦戈的突发奇想,而是他在修炼《无极剑法》时,发现有的招式与心法在结合时,总会有一些窒碍。无论秦戈怎么调整,都不得其法。
“繁星满天”这招也一样,在某一个内力转换之间,总有些不顺畅,虽然不影响剑招的使用,可秦戈总觉得如鲠在喉。
刚才在游战时,秦戈使用的是千影诀心法,在那个内力转换时,窒碍的感觉竟然完全消失,一道剑芒在他不自知的情况下激射而出。擎云道长忙于对付剑芒,这就给了他脱离困境的机会。
不过危险还未排除,擎云道长还在身后紧紧追赶。
逃了三十多里,秦戈远远见到前面的公孙峁等人,于是大声呼喊:“公孙公子,那牛鼻子老道还是不放心你们能守口如瓶,现在追杀过来了。”
公孙峁几人回头望去,果然见擎云道长快速地追来。两人速度极快,转眼间便来到他们面前。
距离公孙峁还有五六丈距离时,秦戈回手就是一剑,擎云道长手指连弹。
“公孙公子,小心。”秦戈在经过公孙峁身边时大喝道。
事情发生得太快,公孙峁等人根本来不及看清发生了什么,见擎云道长抬手攻来,几名护主心切的护卫拔刀便向擎云砍去。
“砰”“噗”“啪”,几声巨响过后,擎云道长已经飘出去老远。两名护卫全身筋骨皆断,还有两名护卫额头和胸口各有一个血洞,那名八品供奉则是“噔噔噔”后退三步,脸色通红。
原来擎云道长见那些护卫不分青红皂白就向自己动手,盛怒之下使出十成功力,先两掌将两名护卫震飞,然后弹指击中另外两名,最后和那名八品供奉对了一掌,继续追逐秦戈。
“蠢货。”擎云道长的声音遥遥传来,公孙峁等人才知道自己被秦戈算计了。
草草掩埋了四名身亡的护卫,公孙峁怀着沮丧的心情继续上路。走了不到十里,望见一人往这边飞奔,口中大喊:“公孙公子,那牛鼻子老道又来了,小心啊!”不是秦戈还能是谁?
“拦住他。”公孙峁咬牙切齿道。
秦戈靠近公孙峁等人时,见他们准备拦截自己,二话不说就是一招“繁星满天”,点点剑光往公孙峁几人刺去。八品供奉大喝一声,蹲好马步,一拳轰出,这一拳他使出了十二成的功力。余下的三名护卫也是出刀出剑分砍秦戈上中下三路。
满天星光忽然消失,秦戈只是虚晃一招,纵身从几人头顶跃过。紧随而来的擎云道长正好遇上了几人的攻击。
“砰”“啪”,三名护卫倒飞出去,那名供奉更是“噔噔噔蹬”连退五步才稳住身形,又强行咽下了一口鲜血。
还未等公孙峁回过神,一声嘶鸣传来,他的坐骑“噗通”跌倒在地。原来是秦戈在经过这匹骏马时,出剑将其两条前腿砍断。
秦戈和擎云道长早已不见了踪影。公孙峁望着躺在地上的护卫和爱驹,气得浑身颤抖,英俊的脸庞十分狰狞:“他……他竟然毁了我的踏雪,不将他碎尸万段,难消我心头之恨。”这匹骏马是公孙炎花重金从西域大苑国买来的汗血宝马,将其作为二十岁的生日礼物送给公孙峁,如今陪伴他十余年。公孙峁对它极其喜欢,不料今天却损毁于此。
公孙峁喘息了几下后又道:“与这种卑鄙小人并称为‘双虎’,真是一种耻辱。”或许他忘了不久前他为了活命,抛弃一路同行的伙伴时的言行。
秦戈与擎云道长的追逐从白天持续到了深夜。秦戈的步法精妙,擎云道长则内功深厚,气息悠长,两人都没有速度减缓的迹象。
秦戈边亡命奔逃边细细琢磨,当时是什么样的状况,才会激发出那道剑芒?经过几番思量,秦戈觉得应该是脚步使用的是《千影诀》心法,手上使的是《抱朴经》心法,在“繁星满天”招式内力转换的那一瞬间,或许是《千影诀》心法起了主导作用。或许下次再与擎云道长交手时可以尝试一下。
秦戈不知道的是,类似常人左手画圆,右手画方块而互不干涉一样,像他这种能一心二用,同时运转两种不同心法的人其实万中无一。
当天色大亮时,秦戈来到了一处陌生的村庄,他的内力已经消耗过半。前方的道路上迎面走来一支吹吹打打的迎亲队伍,一顶红色的轿子摇摇晃晃,一身红装的新郎身披大红花,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志得意满,笑容满面。
秦戈从这些人中轻巧地穿梭而过,后面传来嘈杂的叫骂声、断裂声,还有人们的哭喊声。擎云道长步法不如秦戈精妙。他直接纵身跃起,脚底在花轿上一点,花轿顿时碎裂开来,几名轿夫被压倒在地,呼痛不止。擎云道长又从新郎的马头上一点,那匹高头大马一声不吭倒在地上,新郎被马压得嗷嗷大叫。
秦戈回头瞄了一眼,见此情形,心中非常恼怒:作为江湖中数一数二的名门正派,还是昆仑派辈分很高的前辈,居然作出如此不顾平民百姓生命的行为,还有什么道义可言?
秦戈其实对何三忧并无太多的恶感,对他“破旧立新”的理念也有几分赞同,只是觉得他使用的方式太过偏激。如今见到擎云道长的所作所为,心中对昆仑派和何三忧的些许理解也荡然无存。
“臭道士,有本事冲我来。”秦戈高声喝道。追逐的过程中,秦戈对擎云道长的称呼一直在变,从“前辈”,到“擎云道长”、“牛鼻子道长”,再到现在的“臭道士”,可见秦戈对他的观感越来越差。
擎云道长一言不发,依然奋力直追。秦戈不再往人流密集的地方跑,而是专拣那些荒芜偏僻之地。
秦戈心里暗暗叫苦,如果持续这样逃下去,自己的内力迟早耗尽。虽然擎云道长也剩不下多少,但至少会比他强。可停下来与之交手,又不是他的对手,自己无意之中使出的那招又不能保证可以再次使出。一旦被他缠住,怎么脱身都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秦戈正往一座山顶攀爬,陡峭的山坡让他失去了步法灵敏的优势,擎云道长越追越近,两人相隔只有不到五十丈了。
“道长,能不能歇一歇?歇完之后我可以……可以和你过两招。”秦戈疲累欲死。现在有求于人,称呼上当然要讲究些。
“哼哼。”擎云道长冷哼一声,不加理睬。其实他的情况只比秦戈好一点点,一口气跑出一千余里地,中间没有休息进食,是个铁人也会受不了。
这些年他一直身处深宫,虽然没有耽误修炼,但像今天这种江湖打斗追逐却是多年没有体验过了。他的内力只剩下了两三成,如果现在遇到一个七品身手的小宗师,他都极有可能落败。
见擎云道长没有回应,秦戈只有咬牙继续坚持。快到山顶时,秦戈听到了“汩汩”的流水声,看来山下是一条河流。
秦戈深吸一口气,加速往山顶跑去。来到山顶,往下一望,果然是一条小河,水流十分湍急。山崖与河流之间的落差不太高,只有不到二十丈,这点高度对秦戈来说不算什么。
望着越来越近的擎云道长,秦戈“呵呵”一笑:“臭道士,咱俩水里见。”转身就往山崖下跳去。
“扑通”,秦戈以一种不算优雅的姿势没入水中,溅起一大片水花,身体随即被水流带着往下游快速漂去。
等了半晌,秦戈一直没有听到预料中的“扑通”声,抬头望去,却见擎云道长并没有随他跳下来。这山崖不算太高啊,难道他不识水性?
还真让秦戈猜对了,擎云道长自小就在昆仑山里长大,从来没有下过水游过泳,不仅不识水性,他还有一点怕水。
秦戈全身放松,仰躺在水面上,随波逐流,暗自调息,逐步恢复着自身的内力。不知过了多久,秦戈都差点快要睡着了,忽然岸上传来擎云道长的声音:“看你这个臭小子能在水里待到什么时候?”
秦戈睁开眼睛,擎云道长正在岸边跟随着他往前走。此时的河流变宽了许多,水流也慢了下来。
秦戈一个猛子扎入水里,拼命划水,逆流而上。过了差不多有半个时辰,秦戈才露出水面,见岸上已经无人,才上了对岸,往附近一处村庄走去。
此时已是晚上,初秋的月亮显得格外皎洁。秦戈饥寒交迫,从地里掰了两个玉米棒子直接就啃,填了填肚子后,找了个玉米地里稍微平坦的地方,把包袱放到地上当枕头,倒头就睡。
“这里有个人。”秦戈被一声惊呼吵醒。他努力睁开眼睛,见到一对母女正警惕地看着自己,应该是早起劳作的村民。
女孩才十来岁,被母亲挡在身后,但不时探出头来打量着这个在野外睡了一觉,被露水打湿了的陌生人。
“这位夫人,我……我是路过的商贩,昨晚为了赶路错过了客栈,又迷了路,所以……所以才不得已在这里睡了一宿。”秦戈现在编谎话的能力越来越强,各种说辞张嘴就来。
那妇人见他长得眉清目秀,说话也客气,不像个坏人,于是便问道:“你是要去哪里?”
“在下要去长安。”
“长安?很远啊,离这里不知有多少里地呢。”妇人惊讶道。
“请问夫人,这里是什么地方?”秦戈道。
妇人狐疑地看着他:“你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不瞒夫人,昨晚急着赶路,不慎掉入水中,所以才……”
妇人见他浑身湿透,身着儒衫,像是一个文弱书生,于是放下了戒心道:“这里是荆州江夏郡。天气转寒,你这样会生病的,不如……不如到我家里去烤烤火,暖暖身子?”
“多谢,多谢夫人。”秦戈忙称谢道,心里估算着从这里到长安有多远。
“别夫人不夫人的,咱听不惯,村里人都叫我阿秀。我看你年纪也不大,就叫我阿秀姐吧。”阿秀拉着女儿的手,带着秦戈往家里走去。
“好的,阿秀姐。”
早起劳作的村民不少,见到阿秀都打着招呼,一些村妇还面露好奇,询问后面跟着的陌生年轻人是谁。
“我远房亲戚家里的一个弟弟。”阿秀怕引起误会,也懒得解释。
来到一处土坯小院子前,一位三十出头的汉子正在往墙上补着黏土。汉子听到动静忙回头,见自己媳妇领着一个陌生男子回来,便道:“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这位是……”
阿秀走上前去,与丈夫嘀嘀咕咕了半天后,汉子马上露出憨厚的笑容,道:“快进来,别着凉了。”
等在院子门口的秦戈连声道谢走了进去,屋内的陈设十分简陋,除了桌椅外,几乎没有什么家具。
阿秀在后屋的灶间生了一堆火,又去煮了一大碗玉米面糊糊,递给秦戈。小女孩一直跟着妈妈进进出出,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秦戈烤着火,喝着热腾腾的糊糊,虽然他已经不惧寒冷,但心里却暖乎乎的。
“我叫秦戈,大同人氏。大哥怎么称呼啊?”秦戈主动打着招呼,他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十分亲切。
“他叫阿牛,你叫他牛哥就行。人老实,不怎么说话。”阿秀替丈夫答道。阿牛嘿嘿一笑,并不言语。
“阿秀姐,江夏郡也算鱼米之乡,平常应该不愁吃喝吧?”秦戈见阿秀夫妇面色黝黑,明显就是辛苦劳作的结果。
“能有半年的干饭吃就不错了。”阿秀叹了一口气道:“我们只是镇上刘员外家里的佃农,种了几亩玉米地。往年还好,可最近几年官府说什么边境战事吃紧,要征一个什么邦军税。唉,交完租子,又要交一半上去,到我们手里就只有三成收成了,哪能吃得饱?好在每年有徭役,阿牛可以省下两个月的口粮。”
秦戈十分震惊,他记得原来在万家庄时,那些佃农在交完租子和税赋后,至少还有六成左右的收成,还时常有粮荒的日子,阿秀家却只有三成左右,哪够?
秦戈捧着已经空了的碗,看着凑到火堆旁烤火打满补丁、衣衫单薄的小女孩。小女孩名叫阿香,长得很像阿秀。进屋后几乎她没有停过,不是帮妈妈拿碗,就是帮爸爸递柴火。看着她,秦戈就像是看到曾经的那个为吃一口饱饭,每天奔波的自己。
等衣服干透,秦戈起身告辞:“阿秀姐,我这里有些碎银,阿香正在长身体,你拿着去买些吃食。”秦戈将身上的几十两碎银全都掏了出来。
阿秀夫妇怎么都不肯收:“你把我们当什么人了?”最后秦戈好话说尽,甚至吹嘘自己家在长安有好几家店铺,不差钱,阿秀才愿意接受五两银子。
问明方向,秦戈朝长安走去。一路上他都在想,为什么像阿秀夫妇和娘亲这样的百姓日夜不停地劳作,却连一口饱饭都吃不上,而那些地主、世族、官府却一点正事都不干,却过着穷奢极欲的日子?
好像有很多理由,但没有一条能说服自己。人命天定?更是屁话,是那些权贵门阀定还差不多。有一点秦戈很确定,这一切需要改变。怎么变?何三忧的方法肯定不行,那就想想其他办法,总会想出来的,不是还有一个姓徐的狗头军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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