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攻克延州起始,京城便不断颁发圣旨下来。到收复榆林,斩杀卫守德时,更是一个捷报降一道圣旨。
除了大肆褒扬光复军将士的功绩外,朝廷还赏赐了大量金银。罗冲上报的请功奏折,基本都得到了“准奏”的批复。
武骧公罗冲除了大量良田、金帛外,还加了一个兵部尚书衔,长子世袭国公称号,幼子也被封为御前一等侍卫。异姓不封王,这已是罗冲能得到的最高奖赏。不过罗冲已年过六旬,朝廷也批准了他致仕的奏请,由彭杨接替他成为光复军的主帅。
其余官兵都有不同赏赐,其中有两条是太子提议,灵武帝点头许可的。一是徐守业回京出任正四品的太常寺少卿,这也是安排皇亲国戚的衙门,太子的目的不言而喻;二是将虎威营升格为虎威军,横冲营、卫军降卒都并入其中,郭有乾为主将,秦戈、顾非、张满仓等为校尉。
灵武帝还下了一道旨,召罗冲、彭杨、徐守业、秦戈、公孙峁等五人进京面圣,表彰他们在抗击突厥、平复叛乱中做出的突出贡献。
徐文汐自然不愿跟随徐守业回京,一旦回到金陵,肯定就会面临太后的赐婚。一年多时间过去,徐家也没有了“年纪尚小”的借口。
如今的太子根基愈发稳固,基本已经掌控了朝堂,如果抗旨,徐家很有可能在京城将无立锥之地。
接下来就是徐文汐去哪的问题了。徐守业回京,虎威军即将前往秦州协助守城,不可能留在延州。回长安是最优选择,但是住哪?徐文汐婉拒了张满仓和顾非的邀请,也否决了徐守业提出的和秦方氏同住的建议。她决定在他们三家附近找一间小院子,和雀儿、两个仆妇自立门户。
将徐文汐送到长安的第二天,徐守业他们就被传旨的万公公催促上路。
一路无话,几日后五人来到了京城。首辅张晗率文武百官出城十里迎接,太子陈浒在南门处等候,随后左手罗冲、右手彭杨,三人并肩入城。
京城内的百姓群情激昂,街道两旁挤满了人。这些日子市井坊间谈论最多的,就是光复军击退突厥精锐、收复延州榆林两府、斩杀叛军首领卫守德等大捷。作为魏国子民,他们从来没有如此扬眉吐气过。
当然,虎啸营几次在秦州危难之际,挽狂澜于既倒,守住城池的事迹亦有不少人谈起。公孙峁白衣染血,傲立城头的故事,成为许多女子闺阁里的话题。反而“魏军双虎”的另一虎秦戈,人们却极少提及,他们甚至不知道是他斩杀的卫守德。
当太子携罗冲等二人进入城门时,街道上传来震天的欢呼声。一位礼部的官员率先喊出“大魏万岁”,随即整齐的“大魏万岁”声浪几乎掀翻了屋顶。连年纪最大的罗冲都眼眶湿润,心中感慨: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罗冲、彭杨、秦戈三人一身戎装,威风凛凛;徐守业身着青色儒衫,风流倜傥;公孙峁白衣胜雪,卓尔不群,显得格外醒目。
“快看,那个穿白衣的就是公孙峁。”“哇,好俊朗的一个公子。”“要是能与他相识就好了。”“做梦吧,你一个六品御史的女儿,哪配得上人家世族公子。”街道旁群雌粥粥,基本都是品评公孙峁的。
“我觉得那个青衫公子更加秀气。”也有欣赏徐守业的。
“嘁,一个文弱书生,怎么能和喋血城头的公孙公子比?”不过马上被公孙峁的拥趸反驳。
“那个穿盔甲的年轻人长得也不错诶,就是黑了点。”“一看就是乡下来的小子,你的眼光真不行啊。”
听到这些讨论,徐守业和秦戈哭笑不得。众人终于到了皇城,城门大开,庆亲王及诸多老臣在此守候。
太极殿内,灵武帝端坐龙椅之上。文武百官跪地山呼“万岁”,尚公公大声诵读灵武帝的旨意,无非就是边军和光复军的几次大捷,以及罗冲等人的功绩,再将各种赏赐通报了一遍。罗冲等五人跪地谢恩,灵武帝温言勉励了几句,并言明晚上设御宴为五人庆功后,便返回了后宫。
文武百官退朝,太子叫住了正想离去的徐守业,道:“徐少卿,记得带上令妹一起参加晚宴。”
徐守业面露愤慨,道:“回禀太子殿下,无论微臣如何劝说,徐文汐她就是不肯同微臣一起回京。微臣已决定和她断绝兄妹关系。”
“什么?文汐没有同你一起回来?”太子的脸色马上沉了下来。
“微臣只差动手将她绑回来了。她说在京城父亲管束太严,十分压抑,不如在三秦自在。”一路上徐守业绞尽脑汁,才想出这么一条说得过去的借口。
太子当然知道徐守业在胡说八道,可这种事情还真不好强迫,于是“哼”了一声便愤愤离去。
徐守业心知,太子看上去宽宏大度,其实心眼极小,十分记仇。这次徐文汐没有回京,就是徐家明着和太子唱反调,打他的脸。如今徐守业立功升官不久,太子不好发作,如果将来徐文汐还是不回,太子肯定会用雷霆手段报复。看来要提早作准备,为徐家留一条后路。
徐守业推脱了各路官员的邀请,和秦戈一起回到了京城的家中。徐牧之没有参与今日声势浩大的欢迎仪式,只是待在书房内喝茶看书。
“父亲大人,我回来了。”徐守业轻叩房门道。
“进来吧。”徐牧之放下书本,满眼欣慰地望着进入书房的两个年轻人。他原来认为最不争气的二儿子,却在与突厥的交战中智计百出,屡立奇功,如今晋升为正四品的太常寺少卿,品阶已超过长子徐守道。
“徐伯父,小小物件,不成敬意。”秦戈拿出重金购来的极品端砚道。
“有心了,坐,喝茶。”徐牧之没有太多客套:“铁师还好吧?”
“他老人家挺好的。”秦戈恭谨道。
“父亲大人,方才太子问起文汐的事,脸色不虞,恐怕将来会有祸端。”徐守业小心翼翼道。
“此事为父自有安排,无须多虑。”徐牧之道:“你该与太子怎么相处,就怎么相处,不必为此事所绊。”徐守业唯唯诺诺。
徐牧之又颇有深意地看着秦戈道:“至于文汐,还烦请秦贤侄多多照应。”
秦戈躬身道:“徐伯父请放心,小侄份所应当。”
徐牧之将朝廷各衙门的情况,详细地和徐守业介绍了一遍。朝堂内有哪些派系,各自的核心诉求是什么,哪些人可以结交,哪些人需要警惕,事无巨细,如数家珍。看来徐牧之虽然身处清水衙门,貌似闲云野鹤,其实并没有置身事外。
晚宴时,灵武帝仍是说了几句开场白,喝了一杯酒,便返回内宫。太子、庆亲王、张晗、罗冲等人就成了文武百官敬酒巴结的对象。
秦戈悄声对徐守业道:“我仔细观察陛下气色不佳,五脏受损,看来是服食丹药不当所致。如不及时调治,恐怕不久……,嗯,将大病一场。”
“你可有良方医治?”徐守业心中一惊,忙低声问道。
“良方没有,不过小草炼制了一些丹药,最是益气补神,于陛下的症状颇有好处。”秦戈道:“难的是,如何让陛下停止服用现在的丹药,改服我们的丹药。”他自小采药,后又遍览百药门秘笈,对病理有着较深的造诣。灵武帝的病日月久远,症状也比较明显,御医不可能看不出,只是不知为何,他们好像并没有做出相应的诊治。
“嗯,到时你给我一些,剩下的事我来处理。”说完,徐守业便满脸笑容,端着酒杯向太子走去。
“你就是秦戈么?”兵部尚书杜子龙来到了秦戈身旁。他非常清楚秦戈的功劳,说秦戈是收复延州、榆林两役的首功之臣都不为过。且他是太子心腹,虎威军又是太子一手创建,亲近一下理所应当。
“回禀杜大人,属下正是秦戈。”对于这位顶头上司,秦戈表现出了下属应有的谦卑。
“你的战功不小,不过只是从都尉升为校尉,嗯,有些屈才了。”杜子龙道。
“属下资历不深,年纪尚小。朝廷怕属下升职太快,便忘乎所以,得意忘形,这是太子殿下在历练属下的心性。”秦戈道。
杜子龙非常满意秦戈的态度。当时太子在否决秦戈升为参将的提议时,所说的理由和此时秦戈说的相差无几。
“好好干,争取多杀几个突厥蛮子大将,不要丢了魏军的脸。”杜子龙与秦戈碰了一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秦戈一口饮尽,道:“定当不负尚书大人的嘱托。”
秦戈望着不远处意气风发、与众朝臣谈笑自若的公孙峁,和更远处妙语连珠,逗得庆亲王和太子哈哈大笑的徐守业,不由得心生羡慕,自愧不如。
“走,给太子殿下和庆亲王敬杯酒去。”罗冲和彭杨过来,拉着秦戈就往太子那里走。他俩都是真心欣赏秦戈,能力出众,不骄不躁,若不是有他和徐守业,光复军也不会立下偌大的战功。
太子与罗冲二人碰杯时态度十分热忱,可与秦戈碰杯时嘴角却露出淡淡的笑容,道:“只升了一级官职,秦校尉不会心生怨怼罢?”
“回禀太子殿下,若不是太子殿下一手创建虎威军,微臣恐怕还是一个闯荡江湖的镖师,哪有机会为国效力?”秦戈谦恭道。
“今日秦校尉前往徐牧之徐大人府中,不知所为何事?”太子紧盯着秦戈,继续问道。
“徐大人对微臣的一位先辈有过大恩,因此前去拜访。”秦戈的后背有些凉飕飕的。
“哦?”太子转头与庆亲王攀谈起来,不再理会秦戈。
“秦兄弟,你是不是得罪过太子殿下啊?”三人走开后,罗冲关心地问道。
“没有……吧,属下和太子殿下总共才见过太子两次,话都没说过几句。”秦戈当然不会直说。
“嗯,那就好。走,带你认识几个人。”罗冲又拉着秦戈,把他介绍给朝堂中将来或许对他有帮助的老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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