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璃倒下时那轻飘飘的重量，像一记无声的闷雷，炸响在程知行的心头。
他半跪在地，怀中是她冰冷而柔软的身体，那缕刺目的淡金色血迹在她苍白的唇角，仿佛某种古老符文的最后一笔，写满了透支与警示。
“胡璃！胡璃！”
他低声呼唤，手指颤抖地探向她的颈动脉。
脉搏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但确实还在跳动。
他立刻将她打横抱起，动作尽可能轻缓，快步走向卧室，小心翼翼地安置在床上。盖好薄被，他回头看了一眼客厅。
林暖暖已经勉强止住了干呕，但脸色依旧惨白如纸，她扶着墙壁站起身，脚步虚浮地跟过来，眼神里充满了担忧与后怕。
“她……她怎么样？”
“消耗过度，需要静养。”
程知行声音低沉，他快速检查了一下胡璃的瞳孔反应和呼吸，确认没有生命危险，但状态极差。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对胡璃的担忧中抽离，现在还不是慌乱的时候。
他回到客厅，目光首先落在瘫软在地、眼神空洞的柳潇潇身上。
她似乎还沉浸在那种意识被撕扯、时空错乱的巨大冲击中，身体微微发抖，昂贵的裙装皱巴巴地贴在身上，显得狼狈不堪。
“柳潇潇。”
程知行喊了她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柳潇潇猛地一颤，涣散的目光缓缓聚焦，落在程知行脸上。
那眼神复杂极了，有未褪的恐惧，有劫后余生的茫然，还有一丝……被彻底颠覆认知后的崩溃边缘感。
“感觉怎么样？”
程知行问道，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询问实验数据。
柳潇潇张了张嘴，却只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
她用力吞咽了几下，才用嘶哑的嗓音断断续续地说：“……像……像是被扔进了……绞肉机……又……又被强行拼凑回来……”
她抬起颤抖的手，指着自己的脑袋，“里面……里面好像还有东西在……在尖叫……”
程知行点了点头，这与他监测到的生理数据吻合——大脑曾经历异常高频的混乱活动。
“这是意识强行穿越不稳定时空通道的典型应激反应。眩晕、恶心、时空感知错乱、短期记忆碎片化，都是正常现象。”
他像是在做学术报告，用冰冷的术语描述着她们刚刚经历的噩梦。
他又看向林暖暖：“暖暖，你呢？”
林暖暖靠在门框上，揉了揉依旧发胀的太阳穴，声音虚弱：“头很晕，看东西有点……重影。感觉……感觉刚才好像做了个很长很可怕的梦，但又清楚地知道那不是梦……”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卧室方向，眼中满是心有余悸。
程知行拿出便携监测仪，调出刚才记录的数据。
屏幕上，三条代表他们生理状态的曲线在实验开始后瞬间飙升到危险区域，尤其是代表柳潇潇的那条线，波动最为剧烈，几乎冲破阈值。
“根据数据，你们的神经系统和前庭系统受到了强烈冲击。柳潇潇的耐受性最差，反应也最强烈。”
他陈述着事实，没有带任何感情色彩，“胡璃的情况更严重，她的能量核心……或者说‘灵蕴’，消耗超出了安全界限，需要时间恢复。这次实验证明，多人意识投射对‘锚点’——也就是胡璃——的负担是呈几何级数增长的。”
他关闭监测仪，目光扫过两人，最后定格在柳潇潇脸上，语气凝重：“这意味着，如果正式进行穿越，带着我们三个人，对胡璃而言，负担极其沉重，风险……你们已经亲身体会到了。”
柳潇潇听着他的话，看着屏幕上那代表自己濒临崩溃的曲线，又想起刚才那无法形容的痛苦和失控感，一股寒意从心底涌起，瞬间冲散了之前的兴奋和野心。
她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意识到，这不是游戏，不是机遇，而是在刀尖上跳舞，随时可能万劫不复！
她看着程知行冷静到近乎冷酷的脸，看着床上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的胡璃，再想到自己刚才那不堪的状态，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退出！
立刻退出！
离这该死的、超出理解范围的事情越远越好！
但……她已经知道了秘密，投入了资金，甚至亲眼见证了“奇迹”。
现在退出，意味着之前的一切投入打水漂，意味着她可能永远无法触及那个刚刚惊鸿一瞥的、神秘而广阔的世界……更重要的是，程知行会允许她这个知晓核心秘密的人，轻易抽身吗？
恐惧与贪婪，在她心中激烈交战，让她脸色变幻不定。
就在这时，林暖暖轻声开口，打破了沉默：“知行，胡璃小姐……什么时候能醒？没有她，我们……”
她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胡璃是他们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唯一钥匙，也是最重要的保障。
钥匙出了问题，整个计划都陷入了停滞和巨大的不确定性中。
程知行走到窗边，望着楼下依旧车水马龙、秩序井然的街道，与屋内这死寂、混乱和弥漫着未知恐惧的氛围形成了残酷的对比。
“不知道。”
他回答得很诚实，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这取决于她的自我恢复能力。可能是几个小时，也可能是几天……甚至更久。”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即使她醒来，法力能恢复到什么程度，也是未知数。”
他转过身，面对着客厅里两个状态不佳的女人，做出了决定：“在胡璃恢复，并且我们重新评估风险、找到降低消耗的方法之前，所有计划暂停。”
“暂停？”
柳潇潇下意识地重复，语气复杂。
“对，暂停。”
程知行语气斩钉截铁，“我们不能拿胡璃的命去赌，也不能拿我们自己的意识完整性去赌。这次实验的后遗症，就是最严厉的警告。”
他看了一眼卧室方向，眼神深处掠过一丝忧虑，但语气依旧沉稳：“现在，我们需要的是休息、观察和……重新思考。”
第一次穿梭实验，像一次成功的病毒疫苗注射，证明了技术的可行性，却也带来了剧烈的免疫反应和高烧。
后遗症不仅体现在胡璃的昏迷和柳潇潇、林暖暖的身体不适上，更深刻地动摇了团队的信心，迫使狂飙猛进的计划骤然减速，陷入了充满变数的停滞期。
前路，因为这次短暂的“成功”，反而显得更加迷雾重重，危机四伏。
（第51章 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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