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送的过程漫长而混乱,并非寻常空间挪移的眩晕,更像是在一条由无数破碎画面、扭曲光影和狂暴能量流组成的混沌甬道中翻滚、冲撞。
姜阳感觉自己如同一叶扁舟,被抛入了宇宙初开时的狂暴洪流。金光护体早已在进入传送的刹那就被撕碎,若非混沌浮屠塔自发护主,垂落厚重的混沌气流勉强包裹住他,加上五行道衣和五帝真印全力抵御,恐怕瞬息之间就会被这混乱的空间之力碾成齑粉。
即便如此,他仍能清晰地听到自己骨骼不堪重负的咯吱声,感受到经脉被混乱能量反复冲刷、几欲断裂的剧痛。先前强行催动寂灭本源斩杀强敌的反噬,在这等环境下被无限放大,识海如同被千万根钢针攒刺,神魂摇曳欲散。
他紧守灵台最后一点清明,全力运转《五行衍天诀》,试图在混乱中捕捉一丝稳定的五行韵律,引导暴走的灵力归位。五帝真印在识海中明灭不定,竭力镇压着侵入的混乱意念与寂灭反噬。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千年。
前方混乱的尽头,终于出现了一点稳定的、柔和的白色光芒。
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浮木,姜阳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引导着残存的混沌浮屠塔之力,朝着那点白光冲去。
噗!
仿佛穿过一层粘稠的水膜,周身压力骤消。
姜阳狼狈地摔落在坚实的地面上,尘土飞扬。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感觉四肢百骸无一处不痛,灵力近乎枯竭,神魂虚弱到了极点,眼前阵阵发黑。最后勉强以手撑地,半跪在地上,急促地喘息着。
待眼前金星稍散,他才勉强抬眼打量四周。
这里似乎是一处极为广阔、却完全封闭的殿堂内部。殿堂极高,穹顶隐没在柔和的白色光晕中,看不清具体模样。四壁与地面皆由一种温润的白玉铺就,玉质晶莹,内里有氤氲的五色霞光缓缓流淌。空气中弥漫着精纯、平和、却又磅礴浩瀚到难以想象的五行灵气,其浓度与品质,甚至远超五行灵谷的源眼边缘!更难得的是,金木水火土五种属性灵气不仅各自精纯,而且完美均衡,相互之间流转不息,形成一种生生不息的先天五行循环道韵。
仅仅呼吸了几口此地的空气,姜阳就感觉体内翻腾的气血平复了一丝,干涸的经脉如同久旱逢甘霖,传来阵阵酥麻舒泰之感。连识海中的刺痛都缓解了不少。
“好一处洞天福地!这五行灵气的品质……”姜阳心中震撼,此地绝非自然形成,必是上古大能以惊天手段造就的修行圣地!
他强撑着伤势,环顾四周。殿堂极为空旷,除了中央位置,矗立着一座高约九丈、通体由五色神玉雕琢而成的巨型石碑外,别无他物。石碑分为明显的五层,由下至上,颜色依次为黄、白、黑、青、赤,对应土、金、水、木、火五行。每一层上都刻满了密密麻麻、深奥无比的古老文字与符文,并非当今修仙界通用文字,但姜阳却能隐隐感知到其中蕴含的大道真意。
而在石碑最底层,土黄色玉璧的正前方,地面玉砖上铭刻着一个清晰的圆形阵图。阵图同样分为五色区域,中央有一个蒲团大小的空白。
“这里……难道是上古五行宗某处核心的传承试炼之地?”姜阳结合祭坛传送、白玉指骨、以及此地环境推测。那石碑,恐怕就是记载试炼内容或传承功法的关键。
他蹒跚着走到石碑前,仰头望去。石碑上的文字他虽然不能尽识,但结合图形道韵,以及五帝真印的隐隐共鸣,大致能明白这是一处考验传承者五行根基、悟性、以及心性的“五行试炼碑”。通过试炼,方可获得相应的传承或奖励,甚至……离开此地的方法。
“试炼……以我如今的状态……”姜阳苦笑。他现在重伤在身,灵力枯竭,连站直都勉强,如何通过上古大能设下的试炼?
但他别无选择。此地虽好,却是绝地。找不到出路,迟早被困死。而且,幽冥圣子及其爪牙绝不会善罢甘休,迟早会找到办法追踪至此,届时以他现在的状态,便是十死无生。
必须尽快恢复实力,并通过试炼!
他目光落在石碑底层的阵图中央,那个蒲团大小的空白处。直觉告诉他,那里是开始试炼的关键。
没有犹豫,姜阳艰难地挪动脚步,走到阵图中央,盘膝坐下。
就在他坐定的刹那!
嗡——!
整个白玉殿堂微微一震!地面上的五色阵图骤然亮起柔和光芒,将他笼罩其中。紧接着,一股精纯无比、中正平和的土黄色灵气,如同温泉般从身下玉砖中汩汩涌出,顺着他的经脉,开始温和而坚定地滋养、修复他受损的肉身与丹田。
“这是……试炼前的修复?”姜阳心中一喜,立刻收敛心神,全力配合引导这股精纯的土行灵气。
土行,厚重载物,滋养万物,最擅温养修复。在这股堪称极品的先天土灵之气滋养下,姜阳破损的经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拓宽,震荡的道基被抚平、加固,甚至连血肉骨骼中的暗伤都被逐一剔除、修复。黄帝后土印自发运转,与这股外来的土灵之气水乳交融,效率倍增。
不知过了多久,当肉身伤势恢复大半,灵力也恢复了三四成时,身下的土黄色灵气渐渐消退。
姜阳睁开眼,精神恢复了许多。他看向面前的石碑,只见最底层的土黄色区域,那些古老的文字与符文开始流动、重组,最终在他面前的虚空中,凝聚成一行清晰的大字:
“厚德载物,土行为基。第一试:承山!”
字迹消散的瞬间,姜阳感觉周身空间变幻!他已不在那白玉殿堂之中,而是出现在了一片无边无际、荒凉枯寂的黄色大地上。天空是昏黄的,没有日月星辰,只有无尽的风沙呼啸。
前方,一座巍峨无比、高耸入云的黄色巨山,静静地矗立在天地的尽头。那山并非寻常山峰,而是由最精纯、最厚重的土行本源凝聚而成!散发着一种“永恒不动”、“承载一切”的磅礴意志。
与此同时,一股无法形容的沉重压力,如同整个大地翻转压下,轰然降临在姜阳身上!
咔嚓!他脚下的地面瞬间龟裂,双膝一软,险些跪倒!这不是物理的重量,而是直接作用于神魂、道基的“重力”!仿佛要将他的一切存在,都牢牢钉死在这片大地之上,同化为山石尘土的一部分!
“承山之试……是要我承受这土行本源山的意志压迫?还是……走到山前?”姜阳咬牙挺直脊梁,混沌浮屠塔在丹田内微微震颤,黄帝后土印光芒大放,竭力对抗着这无处不在的沉重压力。
他尝试迈出一步。
咚!
脚步落下,竟发出沉闷如鼓的巨响,在地面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仅仅是抬起脚,就仿佛在搬动一座小山!
“不能硬抗……土行真意,在于承载,在于稳固,在于厚德……对抗只会适得其反。”姜阳福至心灵,不再试图以蛮力或神通去抵抗这股压力,而是缓缓运转《五行衍天诀》中关于土行的奥义,同时心神沟通黄帝后土印,去感悟、去接纳、去融入这片天地间浩瀚的土行意志。
他不再将这股压力视为负担,而是视为大地的拥抱,视为万物根基的厚重。他的气息开始变得沉凝,步伐虽然依旧缓慢沉重,却不再踉跄,每一步都扎实无比,仿佛与脚下的大地连为一体。
一步,两步,三步……起初举步维艰,但随着他对土行“承”之真意的领悟加深,身上的压力仿佛渐渐化为了助力,推动着他的道基更加稳固,肉身更加凝实。他甚至开始主动引动周围精纯的土行灵气入体,锤炼己身。
不知走了多久,也许百里,也许千里。那巍峨的黄色巨山看似遥不可及,却在他的坚持下,一点点拉近距离。
当他终于走到山脚,伸手触摸到那冰凉厚重、仿佛亘古存在的山体时,周身压力骤然消散。与此同时,一股精纯浑厚到极致的土行本源之力,从山体涌入他的体内,彻底弥补了他所有的肉身亏空,并将他的土行道基淬炼得如同金刚磐石,坚不可摧!
黄帝后土印光芒大盛,变得更加凝实,甚至隐隐有向更高层次蜕变的迹象。
眼前景象消散,姜阳重新回到了白玉殿堂,依旧坐在阵图中央。地面阵图中,代表土行的黄色区域彻底亮起,稳固而温暖。
不等他喘息,第二层白色区域(金行)的文字开始流转。
“锐意进取,锋芒内蕴。第二试:砺锋!”
场景再变。这次,他置身于一片无边无际的金属世界!天空是暗银色的,大地铺满各种奇形怪状、锋利无匹的金属矿石与兵刃残骸。空气中弥漫着刺骨的锋锐之气,连呼吸都感觉肺腑被切割。
前方,一柄通天彻地、仿佛由白金铸造的巨剑,倒插在大地中央,剑身光华内敛,却散发着斩断一切、无坚不摧的绝世锋芒。无形的锐气如同亿万钢针,从四面八方攒射而来,不仅切割肉身,更直接斩向神魂与道基中的一切“杂芜”、“软弱”、“犹豫”。
姜阳闷哼一声,体表瞬间浮现无数细密的血痕,神魂传来被千刀万剐般的剧痛。他立刻催动白帝斩仙印,同时将刚刚淬炼得坚固无比的土行道基作为后盾,以土生金之理,引导体内金行灵力,去迎战、去磨砺这股无处不在的锋锐。
这一试,考验的是“锐”与“韧”。一味防御只会被锋芒切割得支离破碎,必须自身也生出锋锐之意,与之对抗、磨砺,在碰撞中剔除杂质,使锋芒更加纯粹、内敛。
姜阳并指如剑,以自身对金行之道的感悟,演化出种种剑气、刀意、枪芒,与虚空中的无形锐气交锋、碰撞、破碎、重生。他的白帝斩仙印在这一次次交锋中,光芒越来越盛,对“斩”与“锐”的理解飞速提升。道基中的金行部分,也被淬炼得越发精纯凝练,带着一股斩破万法的决绝。
最终,当他以一道凝练到极致、返璞归真的平淡剑气,轻轻点在那白金巨剑的剑身某处纹路时,漫天锐气骤然收敛。巨剑微微震颤,一缕精纯无比的白帝锋芒本源涌入姜阳体内。白帝斩仙印发出一声清越剑鸣,完成了关键的蜕变。
紧接着,是第三试“润物”(水行),考验至柔至善、润泽万物的渗透与变化之力。姜阳在黑帝玄冥印的指引下,于一片无尽黑水深渊中,领悟“上善若水”的真谛,神魂与灵力变得如水流般无孔不入、柔韧难断。
第四试“滋生”(木行),在一片浩瀚的生命森林中,感悟枯荣轮回、生生不息的创造与治愈之力。青帝长生印得到极大滋养,姜阳的肉身生机勃勃,恢复力达到骇人听闻的地步。
第五试“燃情”(火行),在一座永恒燃烧的火焰山中,体验毁灭与新生、激情与理智的平衡。赤帝焚天印彻底稳固,太阳真火品质再升。
五行试炼,一环扣一环,相生相继。当最后一缕赤帝本源融入体内,火行试炼完成时,姜阳感觉自己仿佛完成了一次脱胎换骨的重生!
他重新出现在白玉殿堂中央。地面上的五色阵图已然全部点亮,光华流转,形成一个完美的五行循环,将他拱卫在中心。
头顶的五行试炼碑,五色区域同时光芒大放,最终在碑顶汇聚,投射下一道五彩光柱,将姜阳笼罩。
光柱之中,海量的信息流涌入他的识海!并非具体的功法神通,而是上古五行宗先贤对于五行大道最本源、最精辟的感悟与阐述!这些感悟,与五帝真印相互印证,如同为他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让他对五行生克、轮转、平衡、衍化的理解,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他的修为并未暴涨,依旧稳固在元婴中期巅峰,但他对力量的掌控、对大道的理解、以及根基的雄厚程度,已然发生了质的飞跃!此刻的他,虽仍是元婴中期,但真实战力,足以轻松碾压寻常元婴后期,甚至可与元婴大圆满周旋!
混沌浮屠塔在丹田内缓缓旋转,塔身五层对应五行的部分,纹路变得无比清晰完善,彼此之间的联系更加紧密自然。五行生灭的循环在塔内初步构建完成,虽然还很粗浅,却已形成了一个自洽的体系。塔顶的寂灭符箓,边缘的五行道纹更加明显,仿佛成为了这五行生灭循环的“终点”与“起点”,不再突兀,反而成了不可或缺的一环。
光柱缓缓消散。姜阳睁开双眼,眸中似有五行轮转、世界生灭的虚影一闪而逝,最终归于深邃的平静。他缓缓起身,感觉状态前所未有的好,伤势尽复,灵力充盈圆满,神魂凝练如金刚。
他看向前方的五行试炼碑。此刻,碑身最上方,原本空白之处,缓缓浮现出一行新的古老文字:
“五行归真,道基初成。可入‘藏真阁’,择一传承,并获离去之法。”
随着这行字迹浮现,殿堂一侧光滑的白玉墙壁,无声无息地向两侧滑开,露出后面一条霞光氤氲的通道。
姜阳深吸一口气,朝着通道走去。他知道,真正的收获,或许就在那“藏真阁”中。而离开此地的方法,也近在眼前。
然而,就在他踏入通道的同一时间。
沉沦山脉边缘,那座白骨祭坛之上。
幽冥圣子盘膝闭目,周身幽冥鬼气形成九个巨大的漩涡,缓缓转动。在他面前,悬浮着三样物品:一块散发着姜阳气息的染血碎布(来自戈壁战场),一缕被秘法封存的、源自沉沦山脉石坑祭坛的寂灭气息,以及一块刻画着复杂星图的黑色龟甲。
忽然,他纯黑的双眼猛然睁开,眼中幽光大盛!
他双手急速掐动法诀,面前三样物品同时燃烧起来,化为青烟,融入那九个幽冥漩涡之中。漩涡转速骤然加快,其内浮现出无数模糊扭曲的画面碎片——戈壁、石林、祭坛、金光、混乱的传送光影……
最终,所有画面定格在一处——那是一片被柔和白光笼罩的、模糊的殿堂虚影,以及一个散发着五行轮转气息的身影轮廓。
“找到你了……”幽冥圣子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竟能进入‘五行试炼天’的碎片空间……不愧是得了真印传承的有缘人。”
他缓缓起身,抬手向着虚空一抓。
“传本圣子法旨:锁定‘黑风域·沉沦区’东南方位,天机紊乱之节点。调集‘破界锥’与‘搜天镜’,三个月内,不惜代价,给本圣子撕开那处碎片空间的壁垒!”
“姜阳……待本圣子亲临,你的五行,你的寂灭,你的浮屠……都将归于幽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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